欣喜与震惊中，众人下意识地去看王小琴。
不知她亲眼看到这个被她口口声声喊作死瘸子、废物、骗子的女婿，展露一手如此惊人的医术后，做何感想，又有何反应？
然而找了一圈，才发现人家早没在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溜掉的。
沈澜倒是有觉察，不过当时并未出声，只觉得跟那种人没必要纠缠什么，走了也倒眼不见心不烦。
来日方长，账要慢慢算才能算得明白，不急于这一时。
温克仲准备告辞：“天色不早，我们就不叨扰了，明日小神医得空的话，来趟克疾居，老朽等着小神医促膝长谈。”
沈澜的回应略显敷衍：“有时间会去的。”
有没有时间，还不是自己说了算？想起来，明天可能还真挺忙的。
温克仲也不多言，点头致意后便领着孙女上车，但温灵都不走，嚷着自己大病初愈，要留下来跟小神医请教病后保养。
沈明华.夫妇替沈澜做主答应将他留了下来。
……
“爷爷好像很喜欢他？”
车子驶离城中村，温灵泉终于忍不住向旁边的温克仲问道。
老人悠然反问：“你不喜欢？”
清丽美人眉梢微垂，说道：“起初看他被岳母刁难，还遭遇发妻出墙，挺可怜他的。医术确实有独到之处，有这样的本事，不该被埋没，过着那样落魄的生活。但失意的人生，大概也把他磨砺得创伤累累了，所以不怎么好看。”
温克仲捋了捋不长的胡须，笑道：“你是觉得，他腆着脸要我那副金针的样子，太市侩？”
“市侩本身也没错，可毕竟不能算是优点。”温灵泉说道，骨子里，多少有几分富养熏陶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。
温克仲不以为然，意味深长道：“你们姐弟俩，你看着端庄睿智，你弟弟总让人觉得轻佻浮躁，但他看人的眼光，一贯以来的确比你准多了。”
温灵泉显然有些诧异，甚至质疑。
从小到大，她听到的从来都是夸奖溢美之词，漂亮、懂事、聪明这类话，听得都快麻木了。
而弟弟，总是那么调皮跳脱，不让人省心。
二十几年，初次听到说她有不如温灵都的地方，这番话，还是出自爷爷之口当面说出。
“凡人不是圣人，品质都有或大或小的瑕疵，我说沈澜市侩，不是在贬低他或者否定他。”温灵泉只好解释道。
温克仲却是轻缓地摇了摇头，回道：“你这丫头啊！沈澜要那副金针，那是想跟咱们两清，刻意疏远。他要真是市侩，治好你弟弟这么大的人情，但凡不笨，谁还不懂个露水情发展成香火情？他现在这日子过得一塌糊涂，换你，有机会和我温克仲、和温家深入结交，你会只贪那副金针？”
温灵泉有些不服：“医术高，未必不能目光短浅。”
“好，咱爷孙俩打个赌。市侩之人必然贪得无厌，你猜爷爷邀请他明日来克疾居相谈，他会不会来？”
“他都留下温灵都在家过夜了，明天当然会来。”温灵泉把握十足的说出推测。
温克仲颔首道：“那爷爷就赌他不会来，而且不止明天，若不是我们主动去寻，他绝不会上门来拜访温家！”
温灵泉自然不信。
于是祖孙俩的赌约就这么定下了，但却没人提起赌注是什么。
……
沈澜家的小馆。
一家人打了烊半关着门，坐在店里吃晚餐。
温灵都自来熟，不等主人家安排，便抢先拉着沈澜到了桌边一起坐，拿起筷子，半口菜没尝，先夸了一句阿姨厨艺了得。
“傻孩子，这桌菜是你叔叔做的，我可不懂做饭，平时只能点点菜跑跑堂打打下手。”
兰彩云貌似还挺喜欢这个活宝。
沈明华拿着三个酒杯过来，递给儿子一个，另一个递给温灵都，另一只手则提着一瓶店里最好的白酒。
温灵都表面上很逗比，眼力见却是极好，捂着杯子说道：“叔，我喝不来酒，打小家里连带酒精的饮料都不让我沾，但我看得出来，您有事想跟我说。我不喝酒不代表不能办事儿，您想说什么直说就成，不管能不能帮上忙，我肯定给您一准确的答复。”
这倒把沈明华整得有些尴尬，他没什么交际的巧活儿，只懂有求于人的时候拿点好东西招待。
旁边兰彩云责怪道：“人家孩子就在咱们这儿吃口饭，你就要人家给你办事，你这老脸也真好意思！”
沈明华木讷半晌，看了看沈澜，向温灵都说道：“也没办法，我儿子的医术，你也看到了，他当年也是禹城数一数二的神医，但出了那件事后，就被吊销了行医执照，这几年日子过得是真苦！小温啊，叔只能厚着脸皮问问，温老在咱们国内那么大的名气，学生也不少，你看，能不能帮忙说上几句话，沈澜的行医资格，还有没有转机？”
温灵都笑容洋溢：“叔，咱俩可真有默契！”说着，扭头望向沈澜，转而说道：“神医哥，我留下来其实就是想和你聊聊，你当年怎么就会把行医资格弄没了呢？”
在想办法找到沈澜的过程中，温家人免不了要查一查本地有哪些年轻的医术高超之人，因此也就对沈澜的过往多少有了些了解。
在温克仲回到禹城故乡之前，这里名气最响亮的名医，可就是沈澜了。
当初年纪不到二十五，大多数医学生连硕士都还没读完，到医院顶多就是个基层门诊，人家却已经是家喻户晓，不仅有自己一家全城最受信赖的医馆，并且很多名流显贵，甚至不适宜公开露面的大人物，私下有病没病地都找沈澜喝喝茶。
可以说，单就禹城一处来论，当初的沈澜，口碑地位都丝毫不逊于归乡来的温克仲。
那么光环耀眼且有实际社会能量的一个年轻神医，却在半个月内几乎销声匿迹，破产积债，生活惨得甚至不如许多普通人，起码人家工地上搬砖的，屁股上还没有几千万的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