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拉的烟点燃了一支又一支，他只是沉默不语的注视着格雷，似乎是在思考到底要怎么处理自己这个曾经的得意门生。
卡萝一言不发，宛如没有知觉似的跪伏在地。
海拉问她：“我如果要处死他的话，你会带着他逃跑吗？”
“……”
卡萝没有回答，可咬紧的苍白嘴唇却已经说明了答案。
她不知道。
一方面，是绝对的权威和自己尊敬的师傅。
而另一方面，是自己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小师弟。
抉择对于她来说，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一如当年海拉捡她回来时的那场灾难中，面临选择的她无论哪一方都不愿意放弃，可最后她却失去了一切。
“你啊，向来如此，让我怎能放心。”
海拉说出来这番他几乎不会说出的话，看向格雷。
那么，时间也差不多了……
他伸手抓起格雷的衣领子，把他提了起来，准备离开这地方。
城市的宵禁也即将结束。
卡萝松了口气，缓缓的隐去身形，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。
可就在这离开的关头，无论谁都没有发现，昏迷过去的格雷缓缓的睁开了双眼。
依然是一双褐色的瞳孔，依然是充斥着冰冷，可那瞳孔却由内向外，缓缓的蔓延黑色的色彩。
“噌——”
剑刃划过衣物的布料。
海拉一脸震惊，他感到手上传来一股诡异的巨大力量，随后手上提着的格雷宛如一只灵动的脱兔般从他手里挣脱了出去。
只留下一片被切下来的衣领子在海拉的手里，被他仅仅捏住。
海拉脸色阴沉，看向格雷漆黑的双眼。
那双眼中，充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高贵气质。
那不是格雷的眼神，不同于格雷那孤狼般的谨慎阴冷，这眼神中满是目空一切的傲慢。
于是海拉阴沉着脸问道：“阁下是谁？”
“格雷”看都没看海拉一眼，扭动了几下脖子，活动了一下-身体，仿佛是在适应这新的身体一般。
他低声自语：“如此孱弱的肉身。”
“也罢，未来我早晚会让这具肉身超越肉-体凡胎的极限。”
他抬起头，看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海拉，在海拉的眼神示意之下，周围的杀手纷纷将格雷合围了起来。
“愚蠢。”
黑色的双眸中透露出冰冷的杀意，他振声怒喝：“凡人，从本王的面前消失，拦路者死！”
海拉毫不犹豫的输了个中指：“狗东西，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弄死我！”
下一刻，黑雾弥漫！
海拉召回了压住杰森的分身，将自己所能召唤而出的最大上限数量分身全部召出！
但没有人看到，此时海拉的脸上，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，但立即就被他收了回去。
“所有人，俘虏为主！不准击杀目标，违者死罪处置！”
雾气中传来海拉的命令，下一刻，刀光剑影闪烁，暗影中的恶鬼来到了格雷的身边，分工明确的开始针对他进行进攻。
一部分先行出手，逼迫格雷动手，消耗他的体力。
而海拉和包括卡萝在内的一部分心腹，则是藏在黑雾中，等待一击击晕格雷的机会。
可“格雷”压根没有反抗，他任由那些骚扰性的刀刃划过皮肤，鲜血缓缓渗出身体。
可尽管如此，他的脸上却还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。
“区区凡人！”
下一刻，格雷胸口处的匕首吊坠闪烁出剧烈的光芒，宛如一道夜空中的流星闪过！
随即，却是众人的视野再一次黑了下来。
黑雾仍然存在，可内部的杀手们却再也无法看到超过身前距离的东西，他们反而成为了被黑雾限制的人。
而“格雷”身前的视野却是清晰了起来，他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影中蠕动，来到自己的身边，宛如恶鬼般不受黑雾影响的握着匕首杀来。
那是海拉的第一圣剑技：幻影。
每一个暗影的分身，都是拥有海拉百分之六十实力以上的复刻版本。
而真正的海拉，也身披暗影隐藏在这些分身中，十分阴险的发动了他的第三圣剑技：影缚。
下一刻，“格雷”自己的影子背叛了他，从他身后飞起，紧紧的缠绕住了他的小腿。
格雷没有挣扎，没有反抗，只是默默的看着一个方向。
“蹩脚的把戏……”
他眼中杀意迸发，正欲出手，却又一下停了下来，脸上闪过一丝不快。
似乎是有周围的人都听不见的某人再跟他说话似的。
“不杀她便是。”
“格雷”放下手，随后将右手举起，在半空中虚握。
海拉的分身距离格雷越来越近，似乎下一瞬间，那些分身手中的武器就要触及格雷的身体。
可是下一刻，格雷的右手虚握，眼中弄遇到化不开的黑色墨水似的烟雾弥散而出，无数的暗影聚集在格雷那只虚握的手中。
下一刻，他用力一握，似乎是将所有的权柄都紧紧的抓在手中般。
“停。”
轻描淡写的一个字，海拉的所有分身便停止了下来。
“格雷”的脸上露出嘲笑的表情，嘲讽道：“本王多年未曾君临世间，竟是已经有凡人愚蠢到拿暗影来对付本王了，何等的可笑。”
随即，暗影分身毫无预兆的倒戈，疯狂的涌向其中一个“分身”，显然那就是海拉的本体！
海拉的本体从分身的包围中一瞬间就闪身而出，褪去身体表面的暗影，面色阴沉的看着大显神威的格雷。
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，为什么能跨越阶级的限制控制我的力量？”
“我是什么？”
“格雷”漆黑如墨的眼中露出一丝丝的怀念，他看向逐渐露出晨曦的天空，道：“很久没人问过本王这个问题了。”
“叫格雷的小子，你也听好了。”
“本王，是灭国的君主。”
“本王，是掌控暗影与鲜血的权柄之人。”
“本王，是不甘命运的不公，再一次的从坟墓中爬起之人！”
“终有一天，我将再次君临这片大地，让这世间的卑微爬虫再一次沐浴侍奉无上至尊的荣耀！”
这一刻，某种难以言喻的霸气从格雷那高瘦的身躯中-出现，扫荡四周大地。
下一刻，他缓缓的低下头颅，看向手心那团暗影逐渐消散。
当这团暗影消散时，暗影的权柄都将回归原本的主人。
他轻轻一动，本来牢牢束缚住自己腿脚的那团暗影便温顺的回到身后，归于它应该存在的位置。
“只是，此刻还不到时机，本王姑且饶恕你们这群冒犯王威的肉虫子。”
下一刻，“格雷”眼神一凌，一团黑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中涌现，束缚住了一个透明的身影。
那身影显形，是格雷的小师姐卡萝。
她手里的匕首跌落在地，一双俏丽的吊梢眼充斥着怒火的盯着格雷。
“把格雷还给我！”
“格雷”邪邪一笑，蹲下端起她的下巴，道：“小丫头，不知好歹！”
但紧随其后的便是“格雷”眉头一皱。
“你这爬虫怎么这么烦人！本王帮你做事那儿轮得到你指指点点？”
他带着几分怒气的放下卡萝，转身缓缓的走向河边。
而此时，他手里的那团球状暗影也已经几乎消散得只剩下一丁点儿了。
他随手一挥，周围的黑雾便散去，杀手们不再是无头苍蝇，但他们也失去了抓住格雷的最后机会。
所有暗影的操纵权都回归了本来的主人那里。
“格雷”脸上带着几分不满：“也罢，你这么急，那本王便退场了。”
“格雷”眼中的黑暗逐渐褪去，他的瞳孔逐渐的变回褐色。
海拉和卡萝熟悉的气质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大男孩的身上。
“哟，不好意思啊，师傅、师姐。”
格雷脸上露出一个怎么看怎么欠抽的笑容。
“看来，我的叛逃可能还会继续一段时间了，辛苦你们加加班了。”
海拉默默的注视着这个弟子，他没有说出“赶紧投降，你没有机会！”这一类废话，因为他实在是太熟悉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到底是个什么成分了。
毕竟自己曾经教过他们一个很重要的道理，那就是绝对不要放弃，没有希望也不要放弃。
格雷尤其将这个优点“发扬光大”了。
只不过是在奇怪的方向——当他决定做一件事情时，十头巨龙都拉不回来他。
海拉从胸口的衣兜里掏出香烟点燃，挥了挥手，示意格雷去吧。
但他还是瓮声瓮气的说道：“小子，你自己把自己的退路玩没了，那就别怪我了。”
而卡萝身上的束缚消失后，则是不舍的看着格雷。
“师弟，不要……”
虽然知道劝阻无果，但卡萝还是开口了。
格雷温和的摇摇头，向自己的师傅做了个“拜拜”的手势，然后掉头，好不犹豫的朝着那涨过水的滚滚河流走去。
那是他唯一的退路，走水路逃走。
而走的方式也十分简单……直接跳下去。
格雷看着滚滚河流，在脑海里问道：“喂，那谁，你真的能护住我吗？”
“信我。”
回复只有简短的两个字。
格雷沉下心来，深吸一口气，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。
然而，就在这紧要关头，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人突然暴起。
“去死吧！小畜生！”
一把大剑突然从远处飞来，在其后的，是一颗充斥着怒火和憎恶的丑陋光头。
那是杰森，早被海拉制服的杰森。
在巨剑被他投掷而出的时候，他毫不犹豫的发动了还未被其他人见过的第三圣剑技：投掷！
怎么会有人想到，杰森一个拿着巨剑，往近战方向发展的圣剑使，第三圣剑技居然是一个离谱的远程攻击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