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满足自己的掌控欲,嫡母亲手撕碎了我的荐书。
断送了我的女官路。
我入学,她便带着一群侍女住进我的学堂小院。
不论男女,逢人便展示我的贴身小衣。
全城便沸沸扬扬传满,我是意欲弑母的不孝女。
我搬出学堂租了个小院子,她连夜在墙壁上写满血红色的“忤逆”。
房主连夜将我扫地出门。
直到及笄宴当日,母亲满脸慈爱,捧着一碗虾圆,说不吃就是忤逆父母,不配为人。
可她明明知道,我对虾蟹严重过敏,严重致死……
众目睽睽之下,母亲让侍卫压着我灌下虾圆,
我浑身发痒,呕血而亡。
死前那一瞬,我发誓若有来生,也要让嫡母尝尝枉死的滋味。
再睁眼,我回到了母亲撕荐书那日……
1
锦被下的手指掐进掌心,隔着茜纱屏传来玉簪坠地的脆响。
"方正龙!昨日清明祭祖,你盯着那贱婢的灵位作甚?"
"我替你打理侯府十七载,倒不如个早死的狐媚子!"
父亲摩挲腰间褪色的鸳鸯荷包不语。
那是小姨母留下的定情物。
前世的今夜,他亦是这般沉默,直到我饮下嫡母强灌的杏仁酪,七窍流血时才知晓。
小姨母本和父亲两情相悦,而在两人大婚当天,嫡母在合卺酒里掺了合欢散。
父亲错把嫡母当成了小姨。
后来,便诞下了我。
"说话!"
嫡母突然抓起青玉镇纸砸向拔步床,碎玉溅在描金床柱上。
"若非我郑家打点,你这庶子能当如今的大官?你也能有子嗣!"
"今夜子时前不烧了那贱婢的灵位,明日全京城都会知道你这废物的真面目!”
我凝望窗外飘落的辛夷花,,喉间泛起熟悉的灼痛。
昔年我总当是自己羽翼未丰,才折了命数。
而今涅槃重归,终窥破红尘迷障。
嫡母吃人的嘴脸,这一次……
我不仅要撕破这金丝囚笼,更要斩断缚在父亲颈间的龙纹锁。
2
我推开缠枝牡丹门闩时,父亲正将药碗交给侍墨的丫鬟。
"念念!"
他玄色官袍沾着艾草香,指尖搭在我腕间。
"方才明德堂遣人急报,说你在考《女则》时厥在青玉案前。"
"纵是要考金陵女学,也不该熬到五更鼓响。"
嫡母斜倚贵妃榻,一副不屑的样子,"方家嫡女竟在考时出丑,倒不如早早嫁出去省事。"
身边人都认可我有考入金陵女学的实力。
唯独自己的母亲偏生觉得我只是个可以用来攀附权贵的交易品罢了。
"母亲。"我攥紧袖中父亲暗塞的荐帖,"今日夫子要递金陵书院名录,可否..."
"去那儿作甚!"
"连个双面绣都绣不好,还妄想进金陵女学?"
我望着铜镜里自己扯出的冷笑,鎏金烛台将影子投在绘着二十四孝图的墙上。
何为孝?
前世此刻,我摔了青玉案上的茶盏。
那一日,我与她真正地斗了一场。
最后,向来喜欢与我争论的母亲妥协了。
我如愿进了金陵女学。
可到了去往金陵女学的那一天。
母亲出现了。
当我来到女学分配的住院时,正看见嫡母指挥丫鬟在床上铺着锦被。
我成了金陵城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女子。
嫡母日日乘青绸小轿守在院门外,说是为我驱邪。
我去哪里,母亲便跟到哪里。
我做什么,她变在旁边吆五喝六。
最难堪是乞巧节那日,她带着十二个嬷嬷围住浣纱池,说我沐浴时会犯离魂症。
同窗们隔着湘妃竹帘窃笑,我攥着素纱单衣在冷泉里发抖。
秋分祭月那夜,我打翻了她送来的安神汤。
"母亲非要逼我绞了头发做姑子才罢休?"
“你以为攀上书院就能飞走?”母亲笑得放肆,“你当自己真是方家嫡女?别忘了,你也是我的女儿!”
话音未落,郁症发作的我扇了母亲一巴掌。
次日秦淮河畔贴满揭帖,画着我扇母的模样。
说书人在醉仙楼拍醒木:"列位看官,且说这不孝女扇母等同弑母..."
嫡母在学院门前垂泪,引得路人纷纷抱不平。
甚至,被歪曲后的事情还传到了天子那里。
天子大怒,让父亲好生管教我,若再有下次,发配教坊司。
因为她,我得了严重的郁症。
3
我攥着碎瓷片割腕自杀之时,幸而父亲及时赶到。
他冲进来用云锦官袍裹住我渗血的手腕,第二日便向吏部递了告病折子。
"念儿别怕。"
"等过了春分,爹带你去琅琊山听雨。"
父亲将太医院开的安神香塞进鎏金熏球,亲自盯着丫鬟煎药。
可即使如此,嫡母早买通太医,每剂药里都掺了令人昏沉的曼陀罗。
嫡母从未停歇对我的羞辱,在茶楼包了整层雅间。
说书人将醒木拍得震天响:"列位看官,且说这不孝女持剪弑母..."
她捏着绡帕拭泪的模样,引得二楼贵妇们愤慨不已。
我们藏在城南赁的小院,终究被郑氏派去的小厮探得踪迹。
那夜有人用朱砂在影壁上写"忤逆",檐角挂满镇邪的符咒。
房主娘子哭着捧回我们预付的二十两纹银。
"姑娘行行好,昨儿连灶王爷都托梦说晦气!"
父亲无奈。
带着满是创痕的我回了府。
郑氏抚着身上的霓裳,抿着血燕盏:“哟,咱们大小姐还知道回巢?"
她挑起我散乱的鬓发,"瞧瞧这丧气模样,倒像咱们方家办了丧事。
养你还不如养只斗鸡,至少能赚个彩头!"
又看向我父亲,冷笑说:“方家大小都是个废物!”
"你闹够了没有!"
郑氏被惊吓到,“方正龙!你发什么疯!当年若不是我郑家,还有你方家的今天?”
父亲如今能够坐上这个位置,倚靠的便是郑家。
而这一次,是父亲第一次在母亲面前为了我出声。
“念念是你的亲生女儿,即刻派人去醉仙楼,把那些混账揭帖都烧了!”
“她得了很严重的郁症,再这样下去,她会死的!”
我蜷缩在锦被之中,试图躲避外界的纷扰,却仍旧无处藏身。
我紧握着被褥,内心不停地告诉自己,再忍耐片刻,再多坚持一时,待她疲惫了便会罢休。
不知过了多久,门外那阵狂乱的敲门声终于渐渐消失。
当我小心翼翼地从房内走出时,父亲的身影早已不见踪影。
母亲颓然坐在厅堂的软榻上,见我出现的那一刹那,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,宛如历经多年艰苦攀登后终登高峰之人般得意洋洋。
我的心不由得一沉,隐隐感到某种不祥之意。
4
嫡母捧着鎏金葵口碗跨进了我的房间。
碗沿叮当作响:"我的好女儿,把这盏雪蛤羹用了,明日我便让说书人改本子。"
我望着浮在羹汤里的雪蛤,想起前世自己的死。
父亲曾抱着浑身起红疹的我闯进太医院。
太医层三令五申说我这是先天体毒,最忌虾蛤之物。
"母亲可知..."我冷漠地看着母亲,"那年您赏的虾饼,让我在净室吐了三天血?"
郑氏突然捏住我下颚,"装模作样!当年若不是我这么做,你能得长公主垂怜?何况,那时候你也就是吃多了才吐罢了。"
她舀起一勺羹汤强灌进来,"这雪蛤是南洋贡品,最是滋补..."
喉间灼痛漫开时,我望着梁上轻笑。
我故意打翻供桌上的长明灯,外面忽传来杂沓脚步声。
"念念!"父亲踹开朱漆门时,我正伏在蒲团上呕血。
她突然盯着我吐血的样子愣住。
“怎、怎会这样!”
父亲的表情狰狞,“你给念念吃了什么!”
母亲支支吾吾说:“就是一些雪蛤。”
父亲神情一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