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雪芬看着安涵柳不说话,满意地喝了口茶。
心里盘算着:拆迁办那个离婚的小主任,正四处找人牵线搭桥呢。
她马上想到了安涵柳,这样家里在拆迁时还能多分点钱。
再说,让安涵柳办事总是推三阻四的,一个医生,高傲什么呢?
嫁这种男人,以后吃点苦头正好可以治治她的傲气,让她尝尝生活的滋味。
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逼她去相亲。
越想越觉得这是“天赐良缘”,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。
“啪!”一张照片被扔到了茶几上。
“看,就是他。”安雪芬用手指点了点照片,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工商管理局的公务员!铁饭碗!听姑姑的话,今晚七点,在小江南见面。嫁给公务员最保险了!”
安涵柳淡淡地看了一眼照片,那哪是什么“小伙子”,分明是个快四十、头发稀疏的男人。
她没碰那张照片,只是轻轻推向中间,声音疲惫却清晰:“谢谢姑姑费心。手术排得满满的,真没时间相亲。”
这直截了当的回答像一记耳光,扇在了安雪芬热情的脸上。
她的笑容瞬间凝固,声音冷硬还带着怒气:“涵柳!不要不识好歹!看看你自己的处境!父母都不在了!孤身一人在大城市打拼!还不趁年轻找个依靠?”
“我爸妈去世了,”安涵柳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火气,声音却如寒冰一样。
“我爸把我养大,并不是让我随便找个‘稳定’的男人将就一辈子!”
安雪芬感到眼神刺痛,嗓门更大了: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做老姑娘?左邻右舍会怎么议论?说我对你不管不顾?”
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。
安涵柳胸膛剧烈起伏,愤怒涌到喉咙又被硬生生咽下去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用疼痛来压制爆发的情绪。
视线移向电视柜,那里挂着父母的结婚照。
盯着泛黄的照片,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:“要嫁,我就要嫁一个能让我不后悔,像妈妈一样心甘情愿过一辈子的人。”
“哈哈!”安雪芬嗤之以鼻,尖酸刻薄地话语直戳对方心头。
“心甘情愿?醒醒吧!还在等姓苏的那个?人家早已经出国去了!前途无量,花花世界等着他!”
“谁还会记得你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医生?等七年?就算再等七十年,他也不会回头看一眼!”
每一句话都像是烧红的烙铁,狠狠烙在安涵柳的心上。
心脏仿佛被一刀刀切割,疼得喘不过气。
双腿紧握衣角,手指苍白颤抖。
看到她脸色惨白、嘴唇紧闭失血的模样,安雪芬知道自己打中了要害,放慢了语气,胜利般站起身,居高临下指着照片。
“话说到这儿,联系方式写在背面了,七点钟人在小江南,别迟到了。”
说完拿起包,扭身走向门口。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冷漠而清脆。
门关上后,虽然看不到人影,但从虚掩的门缝里还是能听到:
“哼!不懂好歹!快要三十的单身女,不好好抓住机会找个依靠?熬成了大龄剩女,最后只能嫁给二婚的!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啊?”
“砰!”安涵柳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,沉重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。
她死咬着下唇,血腥味在嘴里蔓延,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只有通红的眼角泄露了内心的悲愤与屈辱。
指甲狠狠掐入掌心,剧烈的疼痛难以抵挡心底冰冷绝望的感觉。
此时墙上的钟指向六点五十分。
安涵柳猛站了起来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。
冲进卧室,随手抓起外套套上,完全没看茶几上那张扎眼的照片,拉开门往外走去。
城市夜幕降临,霓虹闪烁,表面的繁华掩盖不住内心的空虚。安涵柳脚步蹒跚,但并没有走向灯火通明的“小江南”。
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,直接走进了对面的小酒吧。
推开沉重的木门,震耳欲聋的音乐与浑浊的空气瞬间吞没了她,昏暗的灯光让人影扭曲晃动。
酒精、汗味、劣质香水混合在一起弥漫。
这里和所谓的“相亲”世界隔着一道鸿沟。
她径直走到吧台角落,坐上了高脚凳,随手把外套扔在一旁。
“喝什么?”酒保公式化地问道。
“最烈的。”声音沙哑无力。
琥珀色液体递到了面前。
她看也不看,仰头便灌。
辛辣的味道灼烧喉咙至胃部,呛得她剧烈咳嗽,眼泪也被逼了出来。
毫不在意抹掉嘴角的酒渍,杯子重重放在桌上。
“再来一杯。”
一杯接着一杯。
冷饮滑入喉间,激起了更加炙热的火焰。
直到意识变得模糊,光影旋转重叠。
吧台冰冷,鼓点沉闷,渐渐变得遥远。
唯独心中撕扯的钝痛在酒精作用下反而更为清晰,慢慢蔓延至四肢。
酒保见她一杯接一杯,眉头紧锁,再次将空杯推向她时,提高声音好心提醒道:
“喂!小姐!够了!再喝真趴在这儿了!听话,赶紧回家!喝成这样被人‘捡尸’了都来不及哭!”
“捡尸?”安涵柳低声笑起来,充满自嘲与凄凉。趴在冰冷的吧台上,侧着头,醉眼朦胧看向他处,声音含混断续:“有…有什么关系?随便吧…疼我的…爱我的…都已经走了…都不在了…”
声音越来越低,如同梦呓溺亡,“…只剩我一个人…只剩下我自己…呵…”
泪水混着酒液狼狈地滑落。
她挣扎着直起身,颤抖着手执意端起新满的酒杯,眼神迷离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。
再次仰头,狠劲儿地下咽!
喝得太急太猛。
一半进了喉咙,一半呛进气管!
她痛苦地弯腰捂住胸口,咳得撕心裂肺,似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,泪与口水狼狈地涌出。
整个身体因剧烈的咳嗽颤抖,像狂风中的枯叶。
突然,一只宽厚而温暖的大手从身后伸来。
恰到好处地拍了拍她起伏不定的背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