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沐凌烟?!”
这个名字像带着冰碴子的钩子,狠狠刮过萧凌的耳膜。
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重复了一遍,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干涩。
与此同时,一股寒意如同冰冷的藤蔓,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,让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噤。
靠!真是她!
脑海深处,“前身”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里,关于沐凌烟的部分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即便没有这些记忆,沐凌烟这个名字,在燕京这片地界上,也如同悬挂在天际的寒月——冰冷、遥远、光芒万丈,无人不知。
沐家的实际掌舵人!一个比眼前这位冷面嫂子杨倩,还要强势数倍的女人!更是他萧凌这具身体名义上的…未婚妻!
燕京第一美女?萧凌在心底啧了一声,这名头听起来就烫嘴!
关于她的传说,在燕京上流圈子里简直比黄金还硬通货。
媒体宠儿,镜头追逐的焦点,这都不算什么。
真正让人头皮发麻的,是她那近乎妖孽的商业手腕!年纪轻轻,执掌沐家这艘商业巨舰,不仅没翻船,反而乘风破浪,把家族产业硬生生推进了全国百强之列!商界奇女?这称呼都显得有点保守了。
这废物前身…萧凌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吐槽了一下自己现在这身皮囊,人品稀烂,能力为负,标准的极品败家子模板,居然能挂着‘沐凌烟未婚夫’这么个金光闪闪(也可能是烫手山芋)的头衔?这剧本谁写的?太特么魔幻现实主义了吧?!
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口气场迫人的杨倩。
这位嫂子在他眼里已经是手腕强硬、能扛起萧家危局的狠角色了。
但跟沐凌烟那座移动冰山一比…萧凌默默在心里给杨倩点了根蜡——差距,那真不是一星半点。
沐凌烟那是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存在,杨倩再强,也还在人间奋斗呢。
“嫂子!”萧凌脸上瞬间堆起一个堪称“真诚恳切”的笑容,仿佛刚才那个被“沐凌烟”三个字吓得打哆嗦的不是他,
“您放一百个心!从今往后,我萧凌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!什么拈花惹草,什么惹是生非,那都是过去式了!我保证,绝对不给您,不给萧家添麻烦!”他甚至还举起三根手指,做了个发誓的手势,眼神那叫一个清澈无辜。
然而,他脑子里的CPU却在疯狂运转,散热风扇都快转出火星子了。
孙月涵这口天降黑锅…幕后黑手是谁?
可能性一:沐凌烟!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出来。
动机太充分了!逼我这个碍眼的废物未婚夫退婚,彻底甩掉萧家这个包袱!干净利落,还能顺便恶心一下孙家?
可能性二:某个躲在阴影里的第三方!萧凌的眼神沉了沉。
目的是什么?搅黄萧家和沐家的合作?同时离间萧、沐、孙三家的关系?让燕京这潭水彻底浑掉,好浑水摸鱼?
如果是第一种…萧凌反倒松了口气。
退婚?求之不得!老子一个考古民工,跟那种云端上的冰山女王玩政治联姻?想想都折寿!
但如果是第二种…萧凌的后槽牙不自觉地咬紧了。
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!这是要把萧家架在火上烤,顺便把沐家和孙家也拖下水!水太深,容易淹死啊!
他飞快地权衡了一下。
现在就把这猜测告诉杨倩?萧凌几乎能想象出杨倩的反应:嘴角挂上一丝冰冷的嘲讽,眼神里写满“你又在编故事骗生活费了是吧?”,然后轻飘飘一句“下个月生活费没了”。
得,证据!没证据说个锤子!萧凌瞬间做出了决定。
先苟住,暗中调查,等抓到狐狸尾巴再拍她面前!
门口,杨倩自然不知道萧凌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“豪门风云之谁是黑手”的大戏。
她只是敏锐地察觉到萧凌此刻的状态有些…反常。
以往每次提到沐凌烟,这小子要么鼻孔朝天,摆出一副“小爷我天下第一,配她绰绰有余”的蠢样;要么就是垂头丧气,怨天尤人;再不然就是无能狂怒。
像现在这样,平静(至少表面上是)、理智,甚至带着点…认命般的坦然?前所未有!
不过,杨倩对此并不在意,也懒得深究。
纨绔的心思,不值得浪费她的脑细胞。
听到萧凌的保证(姑且算吧),她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放松了一丝,神色也缓和了那么一丁点,语气却依旧公事公办:“既然如此,那就好。没别的事,赶紧收拾收拾,回学校上课去。”
“学校?”萧凌差点没绷住,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,一个极其荒谬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。
回学校?他简直想仰天大笑三声。
让一个能对着商周青铜器侃侃而谈、对汉代玉器纹饰如数家珍的正经考古专家(虽然现在披着纨绔皮),去跟一群小屁孩坐在教室里,摇头晃脑地背什么《汤头歌诀》?研究《伤寒论》?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!
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反驳,话都涌到嗓子眼了——“我堂堂……”
就在这时,一个冰冷的现实如同冰锥,精准地扎进了他发热的脑子。
等等!我现在是谁?
记忆碎片闪现:十九岁,燕京中医药大学,大三,中医专业。选择这个专业的理由堪称“纨绔教科书”——为了泡一个据说气质清冷如仙女的学姐!结果三年下来,学姐的裙角都没摸到,倒是把“挂科”、“逃课”、“不学无术”的标签贴得结结实实。唯一从学校带走的“知识”,大概就是感冒了得吃药?
杨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,精准地捕捉到了萧凌脸上那一闪而逝的、混合着不屑和荒诞的微表情。
她那双漂亮的柳叶眉,瞬间拧成了一个不悦的结。
强压着蹭蹭往上冒的火气,她声音里的温度又降了几度:“怎么?真不想去?那就趁早办退学!省得在学校里也是丢人现眼,到处生事!”
至于让萧凌去公司帮忙?这个念头在杨倩脑子里连个火星都没冒出来。
让萧凌打理家业?除非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,母猪集体学会爬树跳探戈!
萧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,双手一摊,一副“你看着办”的惫懒模样。
让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去忍受课堂的煎熬?饶了我吧!
杨倩看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,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彻底熄灭,化作一片深沉的失望。
她疲惫地、随意地摆了摆手,仿佛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:“随你吧。想去哪去哪,我管不着。不过,”
她话锋陡然一转,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,“这个月的生活费,减半。”
生活费!!!
又是生活费!!!
萧凌感觉自己的神经被这个词狠狠抽了一下。
这女人!除了用断粮威胁这招,就不能换点新鲜的?!这到底是威胁我,还是威胁那个已经嗝屁的前身啊?!
眼看杨倩利落地转身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音已经响起,萧凌猛地回过神。
一个强烈的念头瞬间压倒了生活费被砍的肉痛!
玉坠!
那块在她锁骨下方,散发着致命翠绿光芒的玉坠!
“喂!嫂子!等等!”萧凌急声喊道,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。
杨倩脚步一顿,停在门口,侧过身,投来一个带着明显不耐和疑惑的审视眼神。
萧凌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。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纯粹出于学术好奇(天知道有多难!),伸出手指,有些僵硬地、小心翼翼地指向杨倩胸口锁骨下方的位置,喉咙发干,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沙哑:“那个…嫂子…您身上戴着的那个玉坠…能…能不能借我瞧瞧?”他甚至还干巴巴地咳嗽了两声,试图掩饰那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紧张和渴望。
“玉坠?!”
杨倩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,猛地僵在原地!她那双漂亮的、总是带着冷静疏离的眸子,瞬间瞪圆了,瞳孔深处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!
几乎是在萧凌话音落下的同一秒,她那只纤白如玉的手,如同条件反射般,闪电般地抬起,死死地捂住了自己锁骨下方的位置!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绝世珍宝,又或者是什么致命的秘密,正暴露在危险的窥视之下!
原本只是带着疑惑的漂亮脸蛋,此刻如同被极北的寒流瞬间冰封!一层骇人的、足以让空气凝结的冰冷霜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她整张脸。
那双美眸里,疑惑被彻底焚毁,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极致愤怒,以及一种深沉的、如同看着最卑劣窃贼般的警惕和厌恶!
她死死地盯着萧凌,红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,贝齿几乎要咬碎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硬生生凿出来的,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:
“你——!你是怎么知道我戴着玉坠的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