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凌刚拉开门，差点和门外的人撞个满怀。定睛一看，是同样正要出门的杨倩。

嚯！萧凌感觉自己的视网膜被狠狠闪了一下。

杨倩换下了家居服，一身剪裁极佳的黑色紧身连衣裙，像第二层皮肤般妥帖地勾勒出起伏有致的曲线。

一条纤细的皮带恰到好处地束在盈盈一握的腰线上，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。

往下，一双包裹在质感极好的黑色丝袜里的腿，笔直修长，踩着不算太高却足够优雅的黑色尖头鞋。

最要命的是那头乌发，明显精心打理过，柔顺地披散在肩头，衬得那张本就精致的脸，更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贵气。

嘶……这谁顶得住啊！萧凌内心的小人疯狂吹起口哨，难怪‘前我’死心塌地！嫂子这颜值气质，放前世妥妥的顶流女明星级别！

一股纯粹对美的欣赏和赞叹油然而生，几乎要冲破天灵盖。

但这股热流刚冲到嗓子眼，就被一盆名为“伦理纲常”的冰水兜头浇下。镜片后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眼睛，瞬间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阴影。

打住！萧凌！清醒点！这是你嫂子！亲嫂子！就算大哥不在了，那也是你亲嫂子！

他强行在脑子里循环播放“清心咒”，把那点不合时宜的绮念死死摁了回去，表情管理差点当场崩盘。

“怎么了？”杨倩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那瞬间变幻的复杂神色，好看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，带着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。

那眼神，仿佛X光，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里的心虚。

萧凌猛地一个激灵，赶紧深吸一口气，把胸腔里那点乱七八糟的情绪压平。

他脸上迅速挂起一个毫无攻击性的、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，试图用真诚糊弄过去：“咳，没什么没什么！”

他摆摆手，眼神努力做到坦荡清澈，纯粹得如同欣赏博物馆里的维纳斯雕像，“就是觉得……嫂子你今天，特别特别好看！真的，闪闪发光那种！”

他甚至还竖起大拇指，试图增加可信度。

杨倩白皙的脸颊上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两抹极淡的红晕。她下意识地就想瞪眼发火——这小子，胆子肥了敢调戏嫂子？

可那火气刚冲到喉咙口，却在撞上萧凌眼睛的刹那，诡异地熄灭了。

他的眼神……太干净了。

没有她熟悉的、属于从前那个纨绔子弟的黏腻和贪婪，也没有任何狎昵的意味。

那双镜片后的眼睛，澄澈得如同山涧清泉，里面盛满的只有纯粹的、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和惊叹，干净得让她……生不起气来。

这感觉太陌生了！杨倩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。她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，从鼻腔里挤出一个短促的冷哼，算是回应。

为了掩饰这份不自在，她生硬地转换了话题，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：

“你要去哪？如果是去学校，我正好顺路，可以捎你一段。”赶紧把这碍眼的小叔子打发走！

“学校？”萧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，“不去不去！”

他心思电转，根据原主记忆碎片里搜刮到的信息，今天下午三点，嫂子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拍卖会，而拍卖会旁边，就是燕京最大的古玩市场！

玉石能量！充电宝！强化自身！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脑海里疯狂闪烁。“嫂子，”他立刻换上期待的眼神，

“我能跟你一起去拍卖会吗？保证不添乱！我就……就在旁边古玩市场转转，长长见识！”

杨倩的眉头又拧紧了，像在思考一个棘手的难题。“今天下午三点是拍卖会没错，但前面还有个重要的‘鉴定大典’，业内行家云集，我得全程盯着，根本没空管你。”

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疑虑，显然不放心这个“前科累累”的小叔子单独行动。

“鉴定大典？”萧凌镜片后的眼睛倏地亮了，像探照灯一样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宝宝光芒。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才一点多。

“嫂子你放心！”

他拍着胸脯保证，“我就在古玩市场里溜达，绝对不靠近拍卖行半步！绝对不影响你办正事！我发誓！”他竖起三根手指，表情严肃得像宣誓。

杨倩看着他这副信誓旦旦又带着点滑稽的样子，沉默了几秒。

最终，她似乎败给了那双过于“真诚”的眼睛，或者说，是懒得再在这种小事上纠缠，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：“……那好吧。”

她没再多言，率先转身，踩着高跟鞋“哒、哒、哒”地走向楼梯，背影依旧优雅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，仿佛急于摆脱什么。

萧凌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。

……

“天下收藏”拍卖行，坐落在距离燕京市政府仅两条街的黄金地段，是古玩界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。

当杨倩那辆低调却不失质感的红色大众CC稳稳停在气派的大门前时，萧凌透过车窗，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座传说中的建筑。

那是一座极具特色的复古式楼宇，飞檐斗拱，青砖黛瓦，透着一股沉淀了时光的雍容气度。

大门上方，一块巨大的黑底金字牌匾高悬，“天下收藏”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，笔力遌劲，古风盎然，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。

燕京最大、最顶级的拍卖场，就藏身于这栋建筑之内。

杨倩熄了火，侧过身，那双清冷的眸子透过墨镜（不知何时戴上的）看向副驾的萧凌，红唇轻启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叮嘱：

“古玩市场就在左手边那条街，拐进去就是。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，”她刻意加重了语气，“安、分、一、点！别、招、惹、是、非！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。

萧凌脸上立刻堆起苦笑。得，我在嫂子心里的信用评级，怕是已经跌穿地心直奔地核了。他推开车门，信誓旦旦地保证：

“嫂子，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！我保证像空气一样透明，绝不惹事！”

说完，他利落地跳下车，目光迅速扫视了一圈，精准地锁定了杨倩所说的那条热闹非凡的岔路，迈开步子，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而去。

杨倩没有立刻下车。

她坐在驾驶座上，隔着深色的车窗玻璃，目光追随着萧凌那略显单薄却异常挺拔的背影，看着他汇入街道的人流，最终消失在拐角。

她脸上的墨镜遮住了大半表情，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一丝复杂的心绪。

“真的……变了么？”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，消散在密闭的车厢里。

这种感觉太强烈了。

从萧凌醒来的那一刻起，他身上那种翻天覆地的变化，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，在她心里掀起层层波澜。

曾经的萧凌，是她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浑浊泥潭，一个眼神，一个动作，都在她的预料之中。而现在这个……像一团捉摸不定的迷雾。

那双眼睛深处的东西，她竟然完全看不透。

直到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，杨倩才缓缓收回目光，用力甩了甩头，仿佛要把脑海里那些纷乱无用的念头统统甩出去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推开车门，瞬间恢复了那个干练冷静的萧家当家人气场，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，发出清脆而有力的回响，径直走向“天下收藏”那扇厚重的大门。

……

“嚯！够热闹的！”萧凌叉着腰，站在古玩市场露天区域的入口处，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。

眼前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长街，道路两旁密密麻麻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。有的支着简易的遮阳棚，有的干脆席地铺一块旧布。

瓷器、铜器、木雕、玉器、书画、钱币……五花八门的玩意儿堆得满满当当。

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鉴赏讨论声此起彼伏，嗡嗡嗡地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，空气里弥漫着旧货市场特有的、混合着尘土、木头和一丝若有若无霉味的气息。

这阵仗，简直比菜市场还要喧嚣十倍！

这规模，快赶上潘家园早市了！

萧凌内心的小人搓着手，跃跃欲试。

“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！”

一个又脆又响、带着浓浓鄙夷的童音，像根针一样，精准地扎破了萧凌的好心情。

萧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。

他慢悠悠地扭过头，只见旁边摊位旁，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男孩，穿着印着夸张潮牌logo的T恤，正双手抱胸，斜着眼看他。

小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，那眼神，仿佛在看什么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生物。

萧凌：“？？？”

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：

休闲卫衣，牌子货（虽然是过季款）；牛仔裤，没破洞（洗得有点发白）；运动鞋，还算干净（鞋头有点磨损）。

乡巴佬？我？一股荒谬感直冲天灵盖。小子，你什么审美？哥这身行头虽然不算顶级潮男，但跟‘乡巴佬’隔着十万八千里好吗！

我这叫低调的奢华！懂不懂欣赏？我这脸，这气质，怎么看也是落魄贵公子好吗！

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起来。被个小屁孩指着鼻子骂土鳖，这能忍？！

就在萧凌眉毛一竖，准备好好“教育”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，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“社会的毒打”时。

“哎呀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！”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、穿着熨帖衬衫、看起来颇为斯文的男人迅速从旁边闪了出来，一把按住了那小男孩的肩膀。

他脸上堆着程式化的歉意笑容，对着萧凌连连点头，“先生，实在对不住！小孩子不懂事，童言无忌，您大人有大量，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！”

他嘴上说着道歉的话，眼神却飞快地扫过萧凌那身半旧不新的行头，镜片后的目光里，那份居高临下的不屑和轻视，几乎要溢出来，没有丝毫掩饰。

说完，他甚至没等萧凌有任何反应，便像完成了什么既定流程似的，迅速转过身，拉着那还在翻白眼的小男孩，脚步匆匆地挤进了旁边的人流里，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晦气。

萧凌站在原地，看着那对“斯文败类”和“熊孩子”组合迅速消失的背影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。

我靠！他内心的小人疯狂掀桌，这道歉道得……伤害性不大，侮辱性极强！合着是组团来刷我成就的是吧？行，我记住你们爷俩了！

他磨了磨后槽牙，感觉胸口那点刚被古玉滋养过的舒畅感，瞬间被堵得严严实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