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术后的监护室很安静,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。
我妈还没醒,我坐在旁边,握着她的手,很凉。
那支录音笔就在我口袋里,沉甸甸的。
有人敲门。
大概是护士。
门开了,脚步声靠近。
“秦意?”
我猛地转头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床边,手里拿着病历板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有种熟悉的担忧。
我花了三秒才认出来。
“程默……学长?”
他点点头,目光落在我妈身上。
“这是我老师的病人,我刚接手。看到家属名字,没想到真是你。”
他声音压得很低,怕吵醒人。
“情况暂时稳定了,但后续治疗和康复费用不小。”
我喉咙发紧,没说话。
钱、又是钱。
我下意识摸了一下口袋,那叠钞票的触感好像还烙在手上。
他沉默了一下,似乎在斟酌用词。
“我……听到一些传闻。关于你的。”
他顿了一下,很快补充,“我不信。”
我扯了扯嘴角,没力气笑。
“是吗。”
“画廊抄袭那件事,水军痕迹太明显。圈子里有点判断力的都看得出来。”
他语气很肯定,
“你需要一个平台澄清。需要一个机会,让所有人听到你的声音,而不是他们的。”
机会?我还能有什么机会。
他忽然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张卡,放在床头柜上。
“这里有点钱,先应急。算我借你的。”
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。
“不行。”
“不是施舍。”他语气强硬了些,
“是投资。我看过你的《茧》,哪怕只有几张现场流出的照片,它不该被埋没,更不该被偷走。”
他看着我,眼神很认真:“拿着。给你母亲用最好的药。然后把你被偷走的东西,亲手拿回来。”
我盯着那张卡,手指微微发抖。
然后我抬头看他。
“为什么帮我?”
他沉默了片刻。
“因为当年校庆展,你那组没人看好的装置作品,是我见过最有生命力的东西。”
他拿起病历板,“钱的事以后再说。你先考虑我的提议。
一个独立的展览,我有人脉,有场地。但你得拿出足够硬的东西,一击毙命。”
他转身要走。
“学长。”
我叫住他。
他停下来。
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旧手机,点开录音文件,递给他。
“你先听听这个。”
他疑惑地接过去,戴上一只耳机。
听着听着,他的脸色慢慢沉下去,眉头紧锁。
听完,他把手机还给我,什么都没问,只是说:“收好,别轻易用,这是把双刃剑,用得不好,反而会伤到你。”
他走了以后,我拿起那张卡。
我去缴了费,定了最好的康复方案。
然后我回了家,那间冰冷的出租屋。
我掀开画架上的遮布,灰尘在阳光里飞舞。
我拿起画笔,手还在抖。
但我画下了第一笔。
程默动作很快。
几天后,他告诉我,一个私人艺术空间愿意给我们档期,虽然不大,但口碑很好。
消息放出去,质疑和嘲讽的声音更大了。
有人说我傍上了新金主,有人说我垂死挣扎。
白倩倩甚至用小号在我社交媒体下评论:“抄袭狗还有脸办展?”
我没回复。
我把所有评论截图,整理好。
我和程默一遍遍核对展览方案,挑选作品。
他找来可靠的媒体朋友,律师朋友。
展览前一天晚上,我站在布置好的展厅中央。
我的画挂在墙上,那些挣扎、破碎、渴望重生的线条和颜色,在射灯下显得格外清晰。
旁边陈列着我的手稿,密密麻麻的构思日期和修改笔记。
程默走过来,递给我一杯水。
“准备好了?”
我看着入口处,想象明天那里挤满人的样子。
有些是来看笑话的,有些是来猎奇的。
“嗯。”我接过水,喝了一口,冰凉划过喉咙。
“只是开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