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览结束后的第二天,我醒来时,阳光刺眼。
手机屏幕被各种消息塞爆了。
有之前拉黑我的合作方发来的道歉和邀约,有媒体采访请求,还有一堆陌生号码。
我没看。
我先去医院。
我妈已经转到普通病房,精神好了些。看到她,我才觉得脚踩到了实地。
程默也在,正给我妈削苹果。
“师妹,气色好多了。”
他抬头对我笑笑,
“舆论彻底反转了。白倩倩买通评委和那个所谓‘苦主’的证据,有人匿名发网上了。”
我点点头。
我知道是他做的。
护士送来一叠缴费单。
我习惯性地去摸钱包,心里快速计算着还能撑多久。
程默伸手拦住我,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。
“先用这个。”
我看着那信封,没接。
“学长,你已经帮得够多了。”
“拿着。”
他把信封塞进我手里,语气不容拒绝,“不是我的。是你的。”
我愣住。
“有你的快递,寄到医院的,写着家属收。”
他指了指床头柜,“护士早上送来的。”
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厚重的国际快递文件袋。
寄件人是一家陌生的海外律师事务所。
我拆开。
里面是厚厚的法律文件,全是英文。
我费力地辨认着关键词。
然后我看到了一张资金证明扫描件,后面跟着一长串零。
我数了三遍。
手指开始发麻。
“怎么了?”程默问。
我张了张嘴,发不出声音。
我把那张纸递给他。
他快速扫了一眼,眼神也变了。“你外婆?”
我点头,喉咙哽得生疼。
我妈以前断断续续提过,外婆很多年前嫁去了国外,后来断了联系。
我以为她早就……
文件里夹着一封律师信的简短中文摘要。
外婆上个月去世了。
她没有其他直系继承人。
这笔钱,是留给我和我妈的。
“也好,”程默把纸还给我,语气轻松了些,
“这下不用跟我客气了。赶紧把欠我的还了,我好找下一个投资对象。”
我去了银行,办理了相关手续。
看着账户里那串突然多出来的数字,我没有激动,反而异常平静。
我去还程默钱,他没收利息。
“请我吃顿饭就行。”
我去了最好的商场,第一次走进那些光洁亮丽的店铺。
当我再次站在医院走廊的玻璃门前时,里面倒映出的人影让我自己都怔了一下。
合身的白色西装裤,浅灰色丝质衬衫,头发挽起,露出脖颈。
眼神不再是惶恐和闪躲,而是一种沉静的冷。
我看到程默从办公室出来,看到我,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差点没认出来。”
“走吧,吃饭。”我说,“你挑地方。”
我们并肩往外走。
快到门口时,另一部电梯门打开。
方子期从里面走出来,身边跟着一个助理。
他大概来看望某个商业伙伴。
他看见了我。
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一秒,然后是衣服,最后落在我身边的程默身上。
他的脚步停住了,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蜇了一下。
惊讶,疑惑,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……阴沉。
程默也看见了他,很自然地侧身,虚扶了一下我的后背,低声说:“车在那边。”
这个动作很轻,但落在方子期眼里,显然不是那么回事。
他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,目光像钩子一样钉在我身上。
我没避开,迎着他的目光,很淡地看了一眼,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然后转头对程默说:“好。”
我们从他面前走过。
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钉在我背上,灼人。
坐进程默的车,我才缓缓吐出一口气。手心里有点汗。
“不舒服?”程默问。
“没有。”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,“只是觉得,空气好像终于顺畅了。”
他笑了笑,没再问。
几天后,我听说方子期公司一个小型地产项目在推进时遇到了麻烦。
原本谈好的建材供应商突然抬价,合作陷入僵局。
而那个供应商,恰好和程默家有些交情。
方子期给我打过一次电话。
号码是陌生的,但我听出了他的声音。
“秦意,”他声音听起来很疲惫,又试图保持平静,
“我们能不能谈谈?之前很多事,我有苦衷……”
“方总,”我打断他,
“我们之间只有债务关系。钱我已经还到你公司账户了,请注意查收。以后不必联系了。”
说完,我挂了电话,把这个号码也拉进黑名单。
我看着桌上外婆的照片,一位面容慈祥却眼神坚韧的老人。
“外婆,”我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
游戏,现在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