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晶吊灯的光有些刺眼。
空气里混着香水、酒精和食物的腻人味道。
我挽着陆沉川的手臂,步入宴会厅。
他西装笔挺,我的黑色礼裙足够低调。
但“陆沉川新婚妻子”这个身份,本身就是焦点。
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,好奇的,探究的,甚至带着恶意的。
我挺直背,脸上挂着一个恰到好处的、淡漠的微笑。
“左手边,九点钟方向。”
陆沉川微微倾身,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,像情人低语,内容却冰冷,
“顾宸宇。他看见我们了。”
我顺着看过去。
顾宸宇端着酒杯,正和人交谈,但视线死死锁在我身上,阴沉得能滴出水。
他身边的苏婉儿,穿着一身几乎要闪瞎人的珠光宝色长裙。
腹部还看不出什么变化,手却刻意地搭在小腹上。
陆沉川带着我,从容地和几个生意伙伴打招呼。
他介绍我:“我太太,林禾晚。”
我点头致意,不多话。
那些人精一样的男人,眼神在我们之间转一圈,都笑着恭喜,绝口不提之前的婚礼闹剧。
“我去拿杯水。”我低声对陆沉川说。
他颔首。
我刚走到餐台边,拿起一杯苏打水,那股甜腻的香水味就逼近了。
“哟,这不是林大小姐吗?”苏婉儿的声音又尖又假,
“哦不对,现在该叫陆太太了。攀上高枝的感觉,怎么样啊?”
我转身,看着她。
“比想象中好。”
我抿了一口水,“至少,清静。”
她脸色变了一下,立刻又堆起假笑,手抚着肚子:“也是呢。
不像我,怀着孩子,宸宇总是紧张兮兮的,这也不让去,那也不让碰,烦都烦死了。
他说啊,这是顾家的长孙,金贵得很。”
“是吗?”我看着她的眼睛,
“那真是要恭喜你了。多久了?”
她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刚……刚三个月。医生说胎像稳得很。”
“三个月。”我重复了一遍,点点头,“那可得小心点。前三个月最重要了。”
我记得很清楚,前世婚礼那天,她冲进来举着的B超单,上面写的孕周是八周。
时间对不上。
误差不大,但存在。
她似乎被我的态度激怒了,往前凑近一步,压低声音,带着狠意:
“林禾晚,你别得意!你以为陆沉川真看得上你?
他不过是用你来气宸宇!一个被扔掉的破鞋,也就他肯捡……”
“苏婉儿。”我打断她,声音不大,但冷,
“管好你的嘴,还有你肚子里那个来路不明的种。顾家的大门,没那么好进。”
她瞳孔猛地一缩,脸色瞬间白了:“你…你胡说什么!”
“我有没有胡说,你心里清楚。”
我放下杯子,靠近她耳边,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说,
“医院的记录,可不是一张B超单就能全部抹掉的。你说呢?”
她猛地后退一步,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恐慌。
就在这时,顾宸宇走了过来,一把揽住苏婉儿的腰,动作有点粗暴。
他盯着我,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:
“林禾晚,和陆沉川在一起,就学会躲在男人背后耍嘴皮子了?”
“比不上顾总,”我迎上他的目光,
“一边养着情人孩子,一边还对前未婚妻念念不忘,甚至派人堵酒店门口。这份执着,真是令人感动。”
他脸色瞬间铁青。
陆沉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身侧,手自然地搭上我的腰。
他的指尖微凉,透过布料贴在我的皮肤上。
“顾总,”陆沉川开口,语气平淡无波,
“看来顾氏最近确实很闲,才有空总是关心我太太的动向。”
顾宸宇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剐过陆沉川搭在我腰上的手,额角青筋跳了一下。
“陆沉川,你别太嚣张!”
“嚣张?”陆沉川极淡地笑了一下,
“我只是提醒顾总,眼睛不要总盯着别人的东西。尤其是,已经不属于你的。”
他不再看顾宸宇难看到极点的脸色,微微低头问我:“累了么?要不要先回去?”
我点头。
他对顾宸宇略一颔首,算是告别,揽着我转身离开。
身后,我听到苏婉儿带着哭腔的的声音:“宸宇,她刚才……”
“闭嘴!”顾宸宇压抑的低吼传来。
坐进车里,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我松开一直微微攥着的手。
“你刚才跟她说了什么?”陆沉川看着前方,忽然问。
“试探了一下。”我说,
“她怀孕的时间,和婚礼上说的对不上。我吓了吓她,她反应很大。”
他嗯了一声,没再多问。
车子平稳行驶。
“顾宸宇不会罢休。”他忽然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
“他最近在接触几个海外的供应商,想卡我原材料的脖子。”
他语气依旧平淡,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。
我迅速在脑海里搜索前世的记忆碎片。
“东南亚那家最大的橡胶供应商,他们的二公子最近在澳门赌场欠了笔巨额债务,正在到处找钱填窟窿。
这件事没公开。顾宸宇如果想绕开你直接签约,很可能从这个人下手。”
陆沉川侧过头来看我。
车窗外的灯光掠过他的脸,明暗不定。
“消息来源?”
“林家之前和他们有过接触,知道一点内幕。”
我半真半假地回答。其实是前世顾宸宇成功后洋洋自得时提到的。
他沉默了几秒,然后拿出手机:
“是我。查一下泰国颂帕家族二儿子的近况,重点查澳门那边的资金往来。……对,尽快。”
放下电话,车厢里又安静下来。
过了很久,直到车子快开到酒店楼下。
他才开口,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:“你比我想象的,更有用。”
我扯了下嘴角:“彼此彼此。陆总也比我想象的,更沉得住气。”
至少,他没问我到底还知道多少。
电梯上行。
数字不断跳动。
“接下来,”我看着跳动的红色数字,
“等顾宸宇和那位二公子谈得差不多,我们把那位二公子欠债的消息。
‘不小心’透露给颂帕家族的族长。他们家族最恨赌博。”
陆沉川没说话。
电梯叮一声到了。
门开前,他说:“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