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上午八点四十五分,我牵着睡眼惺忪的小雅站在民政局门口。
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,小雅往我身后缩了缩。
"妈妈,我们来这里做什么?"她仰起脸问我。
我蹲下来整理她的围巾:"来办一些大人的手续。"
小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注意力很快被路边一只麻雀吸引。
我望着民政局的大门,想起五年前我们来这里领证时的场景。
那天厉琛穿着军装,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九点整,厉琛的车准时停在路边。
他下车时我看到他眼下有明显的青黑,显然一夜未眠。
他走到我们面前,目光在小雅身上停留了几秒。
"吃早饭了吗?"他问。
我摇头:"不饿。"
厉琛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纸袋:"给小雅买的豆浆和包子。"
我没有拒绝,接过纸袋递给小雅。她开心地接过,小声说了句"谢谢叔叔"。
厉琛的嘴角抽动了一下。他转向我:"协议带了吗?"
我从包里拿出文件。厉琛接过去快速翻看,在最后一页停顿了几秒,然后掏出钢笔签下名字。
他的笔迹比平时潦草,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纸张。
"走吧。"他把文件还给我,声音低沉。
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女性,她看了看我们,又看了看小雅,欲言又止。
整个流程出奇地顺利,不到二十分钟,我们就拿到了离婚证。
走出民政局,阳光突然变得刺眼。厉琛站在原地没动:"能谈谈吗?"
我看了眼手表:"十分钟。"
我们走到附近的小公园,小雅在游乐区玩滑梯。
厉琛从口袋里摸出烟,又放了回去。
"我下周开始接受心理治疗。"他说,"医生说我可能有创伤后应激障碍。"
我点点头:"这对你有好处。"
"南栀。"厉琛突然抓住我的手腕。
"楚朔牺牲那天...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照顾好佳宜和楚晴。我一直觉得,如果当时死的是我..."
"够了。"我打断他,"这些已经不重要了。"
厉琛松开手。
"对我来说很重要。我想让你知道,我不是故意忽视你们母女。我只是...被困住了。"
我看着远处玩耍的小雅。
"厉琛,你知道吗?这五年来我最难过的时候,不是一个人带孩子去医院,不是半夜发烧没人照顾。”
”而是每次小雅问我'爸爸什么时候回家',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"
厉琛的肩膀垮了下来:"对不起。"
"不必道歉。"我平静地说。
"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。我对你已经...产生了生理性排斥。"
这句话像一把刀,厉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后退一步,仿佛被我刺痛。
"我明白了。"他艰难地说。
"最后一个请求...能对我说声生日快乐吗?今天其实是我生日。"
我愣了一下,原来他特意选在今天。
我看着这个曾经深爱过的男人,轻声道:"生日快乐。希望你能好起来。"
厉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。
"谢谢。公司批准了我的调职申请,下周我就去美洲分公司。小雅...就拜托你了。"
我点点头:"她会过得很好。"
厉琛最后看了一眼小雅,转身离开。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孤独。
一周后,我带着小雅搬去了新公寓。
搬家那天沈知夏来帮忙,她告诉我厉琛已经启程去了美洲。
"听说他走之前去看了心理医生。"
沈知夏一边整理书架一边说,"还去医院做了骨髓配型,说是要捐给楚朔的妹妹。"
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:"楚晴?她怎么了?"
"白血病复发,需要骨髓移植。"沈知夏叹了口气,"厉琛是唯一匹配的供体。"
我没有说话,继续收拾小雅的玩具。
那天晚上,我给小雅读了新买的绘本,看着她入睡后,我站在阳台上望着星空。
三个月后,我收到一封来自美洲的邮件。是厉琛发来的,只有简短几行字:
"手术很成功。我开始定期接受心理治疗。小雅好吗?"
我回复:"她很好,上了幼儿园。保重。"
又过了半年,厉琛的律师联系我,说他已经签署文件,将名下所有财产都转到了小雅名下,包括厉家的部分股权。
这意味着小雅将成为厉家未来的继承人。
"厉先生说,希望您能继续担任小雅的监护人。"
律师补充道,"他不会干涉您的任何决定。"
我签收了文件,没有多说什么。
那天晚上,小雅在画画时突然问我:"妈妈,叔叔还会回来吗?"
我摸摸她的头:"你想见他吗?"
小雅想了想:"如果他回来会住在我们家吗?"
"不会。"我轻声说,"但如果你想,可以和他见面。"
小雅摇摇头:"我只想和妈妈在一起。"
我抱紧她,闻着她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。
窗外,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,新的一天即将结束,而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