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间的门在我身后合上，隔绝了里面死寂的空气。

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，包间里彻底没有了声音。

我没停顿，径直走向电梯，按下下行键。

电梯镜面映出我的脸，没什么表情，只有嘴唇抿得有点紧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

不用看也知道是谁。

我没接。

它响了一会儿，停了。

然后又响。

电梯到了地下车库。

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库里显得特别响。

手机还在震。

我瞟了一眼屏幕，“周慕白”三个字跳个不停。

我挂了电话，调成静音，把手机扔进副驾。

我没回家。

那个和周慕白共同的家，现在让我觉得恶心。

我把车开到了江边。

苏倩那句话像按了重播键，一遍遍响。

“我呀，为慕白怀过孕，差点就生下来了呢。”

周慕白那张瞬间煞白的脸。

我趴在方向盘上，胃里一阵阵发紧。

苏倩那张耀武扬威的脸一直在我脑海中打转。

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了一下，是周慕白的消息弹窗。

「以芊，你在哪？」

「刚才的事我跟你解释。」

「那就是个游戏，苏倩她口无遮拦惯了，你别当真。」

「接电话。」

我没回。

解释？怎么解释？

解释他为什么脸色大变？

解释苏倩为什么偏偏说这个？
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风越来越冷。

我发动车子，开回了市区，随便找了家酒店开了间房。

那一晚我没怎么睡。

第二天早上，手机屏幕被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消息塞满。

周慕白的。

「你昨晚没回家？在哪？」

「回我电话。」

「妈打电话问你生日过得怎么样，我帮你圆过去了。」

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。

「我公司有点急事，处理完就去找你。乖，别闹脾气了。」

我看着那条消息，心里那点火苗又窜了起来。

闹脾气？

我坐起来，洗了把脸。

我拿出手机，打了个电话。

“帮我查个人。”

我说，“苏倩。还有，查一下周慕白最近半年的行程，特别是出差记录，越细越好。”

电话那头是我一个信得过的朋友，干私家侦探的。

挂了电话，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。

眼睛下面有点青，但眼神是定的。

中午的时候，我回了家。

钥匙插进锁孔，转动。

客厅里空无一人，静悄悄的。

和我昨天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。

周慕白不在。

我走到客厅，目光扫过。

他的拖鞋整齐地摆在门口。

茶几上放着他的杯子。

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，正常得有点刻意。

我走进卧室。

他的枕头有点皱，像是躺过，但被子铺得平整。

我拉开衣柜，他的衣服都挂着，西装、衬衫，一丝不苟。

然后我看到了他昨晚穿的那件西装外套，随意搭在单人沙发上。

我走过去，拿起外套。

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烟酒味。

我摸了摸口袋。

左边是空的。右边，指尖碰到一个硬硬的方块。

是他的备用手机。

一部很少见他用的旧手机。

我拿出手机。

屏幕是黑的。

我按了按电源键，没反应。

没电了。

我找到充电器，插上，几分钟后，屏幕亮了，需要密码。

我试了他的生日，不对。

试了公司成立日，不对。

我顿了一下，输入了我的生日。

屏幕解锁了。

我的心往下沉了沉。

点开相册。大部分是些工作相关的截图和文件照片。

我往下滑。

然后我的手指停住了。

有一组照片，设置了隐藏相册。

封面是一张模糊的侧影。

我点进去。

需要密码。

我再试了一次我的生日。

错误。

我退出，看着那个隐藏相册的图标。

鬼使神差地，我输入了苏倩的生日。

相册打开了。

里面大概十几张照片。

日期显示是大概三个月前。

照片里是苏倩。

对着镜子拍的，穿着宽松的睡裙，手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。

脸上带着笑。后面几张，能更清楚地看到孕肚的轮廓。

最后一张，是两只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的特写。

一只明显是苏倩的，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。

另一只，骨节分明，手腕上戴着一块表。

我认识那块表。

是我送给周慕白的三十岁生日礼物。

百达翡丽的限量款，表盘侧面有一道细微的划痕，是他不小心磕到的。

他当时还心疼了好久。

照片的时间戳，清晰显示着拍摄日期。

那段时间，我正在因为孕酮低，遵医嘱卧床保胎。

而周慕白，他告诉我他需要去外地谈一个重要的项目，出差一周。

我的手指变得冰凉。

手机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。

就在这时，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。

我猛地抬起头。

周慕白推门进来了。

他穿着衬衫，领带扯松了，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焦急。

看到我，他愣了一下，随即快步走过来。

“以芊！你昨晚去哪了？我找你一晚上！”

他语气带着责怪，但更多的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关切。

他的视线落在我手里的手机上，表情瞬间凝固。

“你拿我手机干什么？”

他声音有点发紧，伸手就要来拿。

我避开他的手，把手机屏幕转向他，亮出那张手的特写。

“解释一下。”我的声音平直，没有起伏。

周慕白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很难看，和昨晚在包间里一模一样。

他张了张嘴，喉结滚动。

“这……这是……”他眼神躲闪，

“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以芊，那都是遇见你之前的事了，我早就忘了。”

“忘了？”

我点开时间戳，怼到他眼前。

“三个月前？周慕白，三个月前我正躺在医院打黄体酮！你告诉我这是遇见我之前？”

他噎住了，脸上闪过一丝慌乱。

“不是……你听我解释……这照片可能是假的，对，苏倩她P图。

她一直有点疯，你知道的，她就是见不得我们好！”

他试图来抱我。

“以芊，你要相信我。我爱的是你。那就是个游戏，都是过去的事了，你别钻牛角尖……”

我后退一步，避开他的触碰。

“钻牛角尖？”

我看着他，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得可怕，“周慕白，你当我傻吗？”

我的手机响了。

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。是我那个侦探朋友。

我接起电话，眼睛还看着周慕白。

“喂？”

“温小姐，”朋友的声音从那边传来，很冷静，“查到了。周先生三个月前那次出差，航班目的地和酒店入住记录都对不上。

同一时间段，苏倩在市妇幼保健院的产检记录调出来了。需要我发给你吗？”

周慕白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，他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。

我没说话，挂断了电话。

屏幕亮起，很快，一份电子档案的截图发了过来。

姓名：苏倩。

检查项目：孕早期常规检查。

日期：清清楚楚，三个月前。

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周慕白。

空气死寂。

他看着我，嘴唇颤抖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我的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
是一条新微信，来自一个陌生头像，但名字我很熟悉。

苏倩。

「以芊姐，昨天不好意思啊，游戏而已，开玩笑开过头了。慕白哥是不是生气了？

能帮我跟他道个歉吗？顺便问一下，他今天能来看看我吗？我有点不舒服。」

我把信息亮给周慕白看。

他猛地别开脸，不敢看我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把周慕白的旧手机扔还给他。

他手忙脚乱地接住。

“周慕白，”我开口，声音稳得自己都意外，“游戏结束了。”

我转身走进卧室，开始收拾我的东西。几件必需品，笔记本电脑，证件。我把它们扔进行李箱。

周慕白跟到卧室门口，看着我的动作，声音干涩：“以芊，你要去哪？”

我没理他，拉上行李箱拉链，走到门口。

他拦住我，脸上是真实的慌乱：

“你不能走！我们谈谈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！”

“那是哪样？”

我抬头看他，“等你编好下一个谎话再说吧。”

我推开他，打开门。

“温以芊！”他在我身后喊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，“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？”

我脚步停了一下，但没有回头。

“信任？”我拉开门，“昨晚已经被你们玩没了。”

门在我身后关上，隔绝了他的声音。

电梯下行，数字不断跳动。

我要知道全部真相。所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