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的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,冰冷又刺鼻。
我站在急诊留观区的帘子外面,能听到里面苏倩细弱的抽泣声,还有周慕白压低的、焦灼的安抚。
“医生怎么说?严不严重?孩子没事吧?”
一个女声回答,应该是医生:“检查做了,目前看没有明显外力撞击迹象。
患者情绪波动太大,有先兆流产症状,需要静养观察。你是她丈夫?”
外面安静了一秒。
“……我是她朋友。”周慕白的声音有点干。
“通知她家属过来吧。需要人陪着。”
帘子哗啦一声被拉开。
周慕白走出来,正对上我的视线。
他脸上那点没来得及收起的担忧和心疼,瞬间冻结,变成猝不及防的慌乱。
“以芊?你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
我没回答,目光越过他,看向里面病床上的苏倩。
她脸色苍白,眼睛红肿,一只手还抓着周慕白的衣角没放。
看到我,她像受惊一样猛地缩回手,眼泪掉得更凶,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。
“以芊姐……”她声音发抖,
“对不起……都是我不好……我不该去的……惹你生气了……”
周慕白立刻转身挡在她床前,眉头拧成一个结:“以芊,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。她需要休息。”
我看着他那副防备的姿态,心里最后那点可笑的感觉也消失了。
“休息?”
我往前走了一步,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,点开屏幕,对准他们。
“周慕白,你需要休息吗?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休息?”
手机屏幕上,是侦探发来的最新邮件。附件里,市妇幼保健院的产检记录清晰无比。
姓名:苏倩。孕周:10周。检查日期:从三个月前就开始,每隔四周一次,一次不落。
周慕白的脸瞬间失了血色,嘴唇动了动,没发出声音。
苏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,猛地拉高被子遮住脸,只剩下压抑的哭声。
“误会?”我划到下一张图片,是周慕白陪她走进诊室的背影。
“巧合?还是她又P图了?”
我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周慕白眼前,一张张翻过去。
酒店的入住记录,奢侈品消费的流水单,境外公司的转账凭证……铁证如山。
周慕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,肩膀塌了下去,眼神躲闪着,不敢再看我。
“以芊……你听我解释……”他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徒劳的挣扎。
“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我……我是有苦衷的……”
“苦衷?”我收回手机,冷笑,
“苦衷到把她肚子搞大?苦衷到偷偷转移我们的共同财产?周慕白,你的苦衷真昂贵。”
病床上的苏倩突然掀开被子,哭喊着:“是我的错,都是我的错。是我勾引慕白哥的。
你要怪就怪我,别怪他。孩子……孩子是无辜的啊!”
她挣扎着想下床,周慕白赶紧回身按住她:“小倩你别动!医生说了你要静养!”
他看着怀里哭得浑身发抖的苏倩,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。
脸上闪过挣扎,最后,那点残存的犹豫变成了破罐破摔的决绝。
他抬起头,看着我,眼神冷了下去。
“是。孩子是我的。”
他承认了,声音硬邦邦的,“事已至此,没什么好说的了。
以芊,你非要闹得这么难堪吗?”
“我闹?”我觉得这话简直荒谬得可笑。
“对!”他像是找到了发泄口,语气陡然激动起来,
“如果不是你一直咄咄逼人,在公司给我压力,在家里也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。
我会去找小倩吗?她至少懂得温柔体贴。她需要我!”
他喘着气,把哭软了的苏倩更紧地搂在怀里,形成了一个彻底的、对我的对立面。
“好。很好。”
我点点头,收起手机,“终于说出来了。”
我后退一步,拉开和他们的距离。
“周慕白,我们完了。”
他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干脆。
“离婚协议,我的律师会尽快发给你。”我语气平静,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,
“至于财产分割,希望你配合。否则,法庭上见。这些,”
我晃了晃手机,“都会成为呈堂证供。”
听到“法庭”和“证供”,周慕白的脸色更难看了。
苏倩也止住了哭声,惊恐地看着我。
“温以芊!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?”
周慕白低吼。
“绝?”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我曾以为会共度一生的男人。
此刻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孩子,对我怒目而视。
“不及你万分之一。”
说完,我没再看他们一眼,转身就走。
“温以芊!”
周慕白在身后喊我的名字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。
我没有回头。
走廊很长,灯光惨白。
我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视线,一道怨恨,一道慌乱。
直到走出急诊大楼,我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。
手有点抖。
我握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,用轻微的刺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拿出手机,我拨通了李律师的电话。
“李律师,”
我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异常冷静,“可以开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