律师楼的空调冷气开得很足。
我把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推过光亮的桌面。
李律师戴着白手套,仔细地翻看那些纸张,偶尔推一下金丝眼镜。
房间里只有纸张摩擦的沙沙声。
“很充分。”他终于抬起头,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赞赏,
“出轨证据链完整,财产转移路径清晰。温小姐,您准备得很周全。”
“越快越好。”我说。
“明白。离婚协议今天就能起草。关于财产冻结和追索,我会同时向法院申请。”
他顿了顿,“这些财务往来,涉及周先生公司的部分,如果披露出去,对他的公司会是重大打击。”
我拿起桌上的咖啡,喝了一口。
“那是他的事。”
从律师楼出来,阳光有点刺眼。
我站在路边等车,手机震了一下。
是张太太,周慕白公司一个重要投资人的妻子,和我在一个慈善基金会共事过几次。
她发来一个咖啡馆的定位,附带一句话:「温以芊,有空现在聊聊吗?关于慕白公司的一些事,我觉得你应该知道。」
半小时后,我坐在一家隐秘的会员制咖啡馆包间里。
张太太搅动着面前的拿铁,神色有些严肃。
“本来不该多嘴的。”
她放下小勺,看着我,“但老张回家说了些事,我觉得……不能瞒着你。”
我没说话,等她继续。
“慕白最近在接触新的资本方,条件谈得很激进。好像急着要套现一大笔钱。”
她压低声音,“而且,他最近几个决策很冒险,几个老股东都有意见了。
老张说,他好像在偷偷稀释早期股东的股份。”
我慢慢放下杯子。
这倒是个新情况。比我想的还要糟。
“为什么告诉我这些?”我问。
张太太叹了口气:“我和老张是看着你们一路走过来的。慕白这次……确实不地道。
我们不想看着他把公司也搞垮,那里面有太多人的心血。而且,”
她顿了顿,“新接触的那个资本方,背景有点复杂,好像和苏家那个远房表哥走得很近。”
苏倩的表哥。
那个基金账户的操作人。
所有的线头,在这一刻突然拧在了一起。
他不仅是要转移财产,他是想彻底掏空公司,套现走人。
带着苏倩,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。
我拿起包:“张太太,谢谢您。这份人情我记住了。”
她点点头:“需要什么帮助,尽管开口。”
走出咖啡馆,我站在街边,拨通了侦探的电话。
“帮我查两个人。苏倩的表哥,还有周慕白现在接触的新资本方,查清楚他们的关系和资金背景。”
电话那头应了一声。
“还有,”我补充道,
“把周慕白转移公司资产、违规操作的那些证据,匿名发给几位关键股东。特别是张董。”
“明白。”
第二天下午,我正在工作室看设计稿,手机开始频繁震动。
先是周慕白公司的股价开始异常下跌的新闻推送。
紧接着,周慕白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我按了静音,看着屏幕亮了又灭,灭了又亮。
连续十几个未接来电后,他发来一连串消息。
「是你干的?」
「接电话!」
「温以芊!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?!」
「公司要是出事,你一分钱都拿不到!」
我没回。
点开财经新闻的实时更新。
已经有小道消息在传“慕白科技CEO疑似婚变,涉及重大财产纠纷”
“公司资金链紧张,或存在违规操作”。
又过了一会儿,张太太发来一条简短的消息。
「董事会炸了。老张他们要求慕白立刻做出解释。」
傍晚,侦探发来了新邮件。
附件里是苏倩表哥和新资本方负责人的密切资金往来记录。
以及他们和周慕白在一家私人会所见面的照片。
时间就在一周前。
我转发给了李律师,抄送了张董的私人邮箱。
手机再次响起,这次是周慕白的母亲。我犹豫了一下,接了。
“以芊啊!”婆婆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慕白公司那边说好多股东要撤资?
还说他……说他挪用了公司的钱?这不可能啊。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?”
我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霓虹灯。
“妈。”我开口,声音平静,
“没有误会。您儿子做的事情,远比您知道的要多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,最后变成一声长长的、疲惫的叹息。
“造孽啊……”她喃喃道,挂了电话。
夜深了。
我关掉电脑,准备离开工作室。
手机最后亮了一次。
是周慕白发来的。只有一句话,透着绝望的狠厉。
「温以芊,你够狠。我们走着瞧。」
我把手机扔进包里,锁上门。
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声亮起,又在我身后依次熄灭。
黑暗吞没了身后的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