赐婚的旨意刚传下，天边便滚过一阵闷雷。

我辞别皇后走出紫宸殿时，豆大的雨点已砸落下来，顷刻间便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雨网。

侍女慌忙撑开油纸伞，可狂风裹挟着雨水斜斜打来，裙摆还是很快就湿了大半。

正当我们在宫门口踟蹰时，一辆乌木马车缓缓驶来，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。

容无尘的银发在雨幕中泛着冷光，紫眸看向我：“上车吧。”

车厢内铺着厚厚的锦垫，角落里燃着一小炉安神香。

他递给我半幅干燥的锦毯，“裹上吧，仔细着凉。”

我接过锦毯裹住膝盖，指尖触到他递来的温热茶盏，心头微暖。

马车碾过积水的石板路，忽然一个颠簸，我身子一歪，竟直直跌入他怀里。

鼻尖撞上他胸前的玉佩，发出轻响。

他身上的冷香混着雨水的清冽，瞬间将我包裹。

“小心。”

他伸手扶稳我的肩，另一只手轻轻摘去我发间沾着的半朵湿淋淋的海棠。

花瓣上的水珠滴落在他手背上，顺着腕间的玉镯滑落。

“沈昭懿，”

他的声音低沉下来，带着几分喑哑，“利用本君挡灾，是要付代价的。”

我抬眸撞进他的紫眸，那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。

“往后，‘皇婶’这名分，你担稳了。”

他指尖还停留在我发间，带着微凉的触感。

我忽然起了几分恶趣味，故意微微仰头，直视着他的眼睛，声音软糯却清晰。

“好啊，皇叔……”

这声“皇叔”出口的瞬间，我清晰地看到他紫眸骤然缩紧。

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，连呼吸都乱了半拍。

他猛地松开手，身体微微后仰，像是被烫到一般。

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。

我强忍着笑意，低头摩挲着膝上的锦毯。

原来这清冷出尘的国师，也会有这样失控的时候。

“放肆。”
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，却没什么真怒气。

我抬眼瞧他，他正偏着头看向窗外，银发垂落遮住了侧脸，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。

马车继续前行，车厢内安静得有些微妙。

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我身上，带着几分复杂。

快到侯府门口时，他忽然开口。

“婚期定在下月初六，司星台的人会来布置。”

“嗯。”

我应了一声，心跳得很快。

马车停稳，他亲自为我撩开车帘。

雨已经小了些，他撑开那柄玄色油纸伞，护着我走到府门前。

“进去吧。”

他站在雨幕中，银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，贴在脸颊上，竟添了几分烟火气。

我看着他，忽然想起那日在司星台，他说自己破戒了。

心头一动，我踮起脚尖，凑近他耳边轻声道：“皇叔，改日我再去司星台，给你描星图？”

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，紫眸猛地看向我，里面似有火焰跳动。

“你……”

他想说什么，最终却只是深吸一口气，“早些歇息。”

我笑着转身进了府门，回头时，见他还站在雨里，望着我的方向。

那背影在暮色中，竟不再是全然的清冷，仿佛多了几分牵绊。

回到房中，我对着那面凤尾铜镜，看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脸颊，忍不住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