VIP病房的电视里,林佳妍穿着素白连衣裙站在医院门口,眼眶通红。
"我与这起恶性事件毫无关系,警方调查会还我清白......"
镜头一转,付明晟西装革履地搂着她肩膀。
"我未婚妻遭受不实指控,将追究造谣者法律责任......"
"未婚妻?"小林倒吸冷气,"他疯了吗?"
我盯着屏幕上付明晟无名指的婚戒――那原本是我们的对戒。
胃里翻涌起熟悉的恶心感,但这次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:彻底的麻木。
遥控器突然被抽走。顾瑾川关掉电视,递来一部平板:"看看这个。"
屏幕上是段停车场监控录像。
时间显示是绑架案前一晚,林佳妍将一个信封交给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。
放大后的画面清晰显示信封里露出一叠钞票边缘。
"警方漏掉的footage。"顾瑾川划到下一页,"还有这个。"
这是林佳妍的银行流水,显示她近期多次提取大额现金。
最引人注目的是流产记录――就在她高调晒孕照的前一天。
"假怀孕?"小林惊呼。
顾瑾川摇头:"真怀孕,但不是付明晟的。"
他调出一张聊天截图,林佳妍向某人抱怨"孩子父亲不肯负责"。
我看着这些证据,突然意识到顾瑾川展示的不仅是情报能力,更是一种态度:
他站在我这边,毫无保留。
"为什么帮我?"我直视他的眼睛。
顾瑾川沉默片刻:"三年前那场谈判,你是唯一反对付氏压价的高管。"
这个答案出乎意料。
我记得那天会议室里,所有董事都喊着"再压10%",只有我提出应该尊重技术价值。
没想到这个细节会被他记住三年。
"这些证据足够送她进监狱了。"小林兴奋地说。
"不急。"我和顾瑾川异口同声。我们对视一眼,默契地笑了。
"让子弹飞一会儿。"我接过话头,"付明晟跳得越高,摔得越重。"
顾瑾川点头补充:"等他们开完那个可笑的发布会。"
小林恍然大悟:"就是明天!付氏要宣布和林佳妍的订婚消息!"
正说着,护士进来送药。
顾瑾川自然地接过药盒,仔细检查每种药片和医嘱单是否吻合。
这个细节让我心头微动――他好像永远在观察,在确认,在......保护。
"夏总,记者会安排在下周一行吗?"小林问。
我还没回答,顾瑾川突然插话:"周二更好。"
见我们疑惑,他解释道,"周一瑾川科技有新品发布会,媒体焦点会分散。"
他说得有理有据,但我总觉得另有隐情。
果然,等小林离开后,他压低声音:"周一晚上马库斯教授到访,他想见你。"
"见我?"
"关于神经重塑计划的临床实验。"
顾瑾川目光灼灼,"我们需要一位有医疗投资经验的合伙人。"
我心跳突然加速。这不仅是个商业机会,更是彻底摆脱过去阴影的契机。
"条件呢?"
顾瑾川露出认识以来的第一个完整微笑:"你活着从江里出来,就是最好的条件。"
出院当天,顾瑾川开来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。
我注意到车牌是"沪AJC711"――JC显然是瑾川缩写,而711......
"公司成立日?"我系安全带时随口问。
"我生日。"他转动方向盘,"也是我母亲忌日。"
车内瞬间安静。顾瑾川侧脸在霓虹灯下忽明忽暗,下颌线绷得极紧。
我想起老太太给的资料里提到,顾瑾川十二岁那年母亲跳江自杀。
所以那晚他在阳台......不是失眠,是在祭奠。
"抱歉。"我轻声说。
顾瑾川摇摇头,打开车载音响。
肖邦的《雨滴前奏曲》流淌而出,恰好掩盖了这一刻的沉重。
车子没有开向我给的地址,而是驶入一条林荫道。
我警觉地坐直身体:"这是去哪?"
"安全屋。"顾瑾川目视前方,"
你公寓楼下至少有四组狗仔,后门垃圾桶旁停着辆没熄火的面包车。"
我下意识摸手机想确认,顾瑾川已经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。
屏幕上是我公寓的实时监控――三个陌生男人正在电梯间徘徊。
"你的人?"我皱眉。
"AI监控系统。"他轻敲方向盘,"瑾川科技的小玩具。"
车子最终停在一栋老洋房前。
巴洛克风格的铁艺门廊上爬满紫藤,门牌号码被刻意做旧成模糊的铜色。
"我外婆留下的房子。"顾瑾川取钥匙,"安保系统升级过,指纹锁只录了你我的。"
这个安排本该让我警惕,奇怪的是,我竟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全感。
或许因为他是唯一见过我最狼狈模样的人――
坠江时灌满水的肺,病床上失控的眼泪,还有听到前夫消息时条件反射的颤抖。
玄关处摆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,尺码刚好。
客厅书架上混着科技期刊和古典文学,茶几花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姚黄牡丹。
"巧合?"我挑眉。
顾瑾川正往冰箱里放食材:"花店配送搞错了地址。"他撒谎时耳尖会微微发红。
二楼客房已经收拾妥当,床头柜上放着助眠香薰和一本《神经科学前沿》。
我翻开扉页,发现顾瑾川的签名和一行小字:"恐惧记忆的神经机制研究"。
浴室水声响起时,我的手机突然震动。
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:顾瑾川和我在天台交谈的背影,配文"新欢?"。
我正要删除,又收到一条:"他知道你不能再生育了吗?"
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我竟有一瞬的犹豫。
这个最痛的伤疤,顾瑾川确实不知道。
水声停了。我迅速删掉信息,却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。
顾瑾川敲门进来,手里拿着杯热牛奶。
"睡前喝点。"他放下杯子,突然皱眉,"你脸色很差。"
我强撑微笑:"有点累。"
顾瑾川没说话,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仪器贴在我手腕上。
几秒后,显示屏跳出心率数据:112次/分。
"恐慌发作的前兆。"他语气平静,"需要阿普唑仑吗?"
我震惊地抬头:"你怎么......"
"双相情感障碍伴PTSD,陈教授的诊断。"
他收起仪器,"我也是医生,记得吗?神经外科和精神病学双学位。"
这个信息像炸弹般炸开我所有认知。
老太太给的资料里完全没有这部分内容。
"所以......"我声音发颤,"你接近我是为了......"
"为了确认你是否适合神经重塑计划的临床试验。"
顾瑾川直视我的眼睛,"但后来我发现,你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创伤后重建的意义。"
他转身离开前,在门口停顿了一下:
"牛奶里加了缬草根,能帮助睡眠。明天马库斯教授到访,他会带来最新的治疗方案。"
门关上后,我盯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,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:
顾瑾川可能是世界上唯一真正看透我所有伪装的人。
而奇怪的是,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我恐惧,反而像溺水者终于抓住了救生索。
窗外,七月的夜风裹挟着梧桐叶的沙沙声。
远处江面上,一艘货轮拉响悠长的汽笛,像某种预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