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库斯教授的白发在晨光中像一团蓬松的云。

他握着我的手时，掌心的老茧摩擦过我的指纹："夏女士，你的案例非常特殊。"

实验室的蓝光给每个人的轮廓镀上冷色调。

顾瑾川站在投影仪旁，白大褂下露出半截深蓝色衬衫领口。

他调试设备的动作精准得像在演奏乐器，偶尔抬头与我对视时，灰蓝色虹膜里的光斑会微微收缩。

"请看这里。"马库斯调出一组脑部扫描图。

"传统观点认为流产造成的创伤是心理性的，但我们发现它会在海马体留下物理痕迹。"

屏幕上，我的脑部影像与正常对照组对比，杏仁核区域明显亮起红斑。

"恐惧记忆的神经烙印。"

顾瑾川接过话头，声音低沉，"传统疗法只能缓解症状，而我们的技术......"

他按下遥控器，画面切换到一个微型芯片的三维模型。

"神经重塑芯片。"马库斯兴奋地解释。

"它像橡皮擦一样精准消除特定创伤记忆的神经连接，而不影响其他记忆。"

我盯着那个发光的微小装置，突然明白为什么付氏当年要不择手段得到它――

这不仅是医疗突破，更是能控制人类记忆的武器。

"有副作用吗？"我听见自己问。

顾瑾川的笔尖在记事本上停顿：

"早期测试者报告有短期记忆碎片化，但都在可控范围内。"

他顿了顿，"你的情况特殊在于......"

"我不仅想消除记忆。"我直视他的眼睛，"还想知道它能否修复子宫创伤。"

实验室瞬间安静。

马库斯尴尬地咳嗽，顾瑾川却突然走近，将一份加密文件放在我膝头。

"陈教授的全部诊疗记录。"

他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见，"包括他认为你还有30%自然受孕几率的评估。"

文件边缘硌疼了我的指尖。

这个数字像把双刃剑――

既是希望，又是提醒我永远失去那70%的残酷标尺。

"芯片能提高这个概率吗？"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。

顾瑾川蹲下来与我平视，这个高度差让他看起来异常脆弱：

"理论上可以修复瘢痕组织，但需要先消除关联的创伤记忆。"

他犹豫片刻，"就像先取出子弹再缝合伤口。"

我望向窗外，梧桐叶在风中翻飞。

三年前同样的季节，我在付家老宅的露台上告诉付明晟怀孕的消息，他当时正忙着回林佳妍的短信，头也不抬地说"打掉吧，现在不是时候"。

"什么时候可以手术？"我转回头问。

马库斯欣喜地翻开日程表，顾瑾川却按住他的手："夏女士需要时间考虑。"

他眼神里的克制让我想起坠江那晚――

江水灌入肺部的剧痛中，他托住我后颈的力道也是这般恰到好处。

既不让窒息感压垮我，又不让我因获救而松懈。

"三天。"我最终说，"发布会后我给你答案。"

付明晟的订婚发布会选在外滩源壹号。

我站在二楼观礼台，看着水晶吊灯下觥筹交错的人群。

林佳妍穿着Valentino高定婚纱，腹部平坦得可笑，正挽着付明晟的手臂接受祝福。

"记者都安排好了？"我问身后的小林。

她比了个OK手势："顾总那边也准备就绪。"

我抿了口香槟，余光瞥见入口处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――

顾瑾川穿着暗纹西装站在阴影里，像个沉默的守望者。

我们约定好，今天这场戏落幕前，他不会出现在聚光灯下。

司仪开始播放新人"爱情长跑"的VCR时，我按下手机发送键。

大屏幕突然跳转，变成林佳妍在妇产科门口与不同男人搂抱的监控合集，最后定格在一张流产手术单上――

日期正是她声称怀孕的第六周。

全场哗然。

"这是什么？关掉！"付明晟怒吼着冲向控制台。

第二段视频紧接着播放：

林佳妍的表哥在审讯室供认，绑架案资金来自付氏子公司的秘密账户。

镜头特意给了转账凭证一个特写――上面有付明晟的电子签名。

"伪造的！这是栽赃！"付明晟额头青筋暴起，转向保安，"把捣乱的人找出来！"

骚动中，林佳妍突然抢过话筒：

"是夏歆！她嫉妒我要嫁给明晟！"

她声泪俱下，"那个绑架案明明是她自导自演......"

我缓步走下楼梯，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音让全场安静下来。

五百双眼睛的注视下，我取出U盘插入主控台。

"最后一份礼物。"我微笑着说。

屏幕亮起，付明晟在私人会所与某高官的谈话录音清晰传出：

"......只要批下那块地，返点三成......"

接着是他与银行高管密谋做假账的对话，时间恰好在付氏筹备上市期间。

录音结束的瞬间，会场炸开锅。

记者们疯抢着发稿，几位董事脸色铁青地离席，付明晟则像困兽般在原地转圈，最后恶狠狠地瞪向我。

"你什么时候......"

"结婚第三年。"我平静地说，"你每次说加班，其实都在君悦酒店2806房。"

我从手包里取出一张房卡，"

顺便说，你保险箱里的账本复印件，我已经交给经侦了。"

付明晟脸色瞬间惨白。他猛地扑过来，却在半路被保安拦住――

顾瑾川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，一个眼神就调来了酒店安保。

"夏歆！"付明晟挣扎着嘶吼，"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！"

我转身走向出口，背对着他说：

"恭喜你终于说对一次，现在的我，确实不再是'付太太'了。"

顾瑾川的手虚扶在我腰后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守护距离。

直到坐进车里，他才长舒一口气，解开西装扣子的动作略显僵硬。

"你紧张？"我忍不住问。

他耳尖微红："第一次当骑士，业务不熟。"

这个生涩的玩笑让我心头一暖。

车载广播正在插播紧急新闻：付氏集团涉嫌多项违法，股价暴跌停牌，付明晟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......

顾瑾川关掉广播："去哪？"

我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："能看江的地方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