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删掉短信的瞬间,监护室的门开了。
医生摘下口罩:"温先生醒了,要见您。"
病床上,温晏脸色苍白得像纸,却在看到我时眼睛一亮。
他艰难地抬起插着输液管的手,我立刻握住。
"云雅..."他声音嘶哑。
"警方在找。"我轻轻摩挲他手背的淤青,"别担心。"
他眉头紧锁:"顾予凝..."
我摇头,示意他别说话。
窗外阳光正好,照在他缠着绷带的腿上,那些为救我留下的伤痕。
护士进来换药时,我走到走廊透气。手机又震了,还是陌生号码:
「工厂东侧第三个储物柜,密码是你生日」
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,最终驱车返回那片废墟。
焦黑的储物柜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输入密码时,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。
柜门弹开的瞬间,灰尘扑面而来。里面静静躺着一个防水文件袋,和一串钥匙。
文件袋里是顾氏集团的核心技术专利转让书,受益人写着我的名字。
钥匙上挂着半岛酒店2808房的房卡。
回到车上,我拨通温晏助理的电话:"查一下顾予凝最近半年的行踪。"
当晚,助理发来一份详尽的报告。
我看着屏幕上那张挪威小镇的照片,心脏猛地揪紧。
照片里,顾予凝站在福利院门口,身边围着十几个孩子。
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,笑容是我从未见过的轻松。
报告最后一页是医疗记录:晚期胃癌,剩余寿命3-6个月。
文件袋从膝头滑落,纸张散了一地。
我弯腰去捡,却看到最下面还有张字条:
「苒苒,这次换我赎罪」
字迹已经模糊,像是被水浸过。
第二天清晨,我站在半岛酒店2808房门前。刷卡时,感应器发出"滴"的轻响。
房间保持着那晚的模样,只是茶几上多了一个铁盒。
打开后,我呼吸一滞――
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张机票,从江城到世界各地,每张背面都写着"寻找治疗胃癌的专家"。
最底下压着一份遗嘱:所有财产留给云雅,附条件是不能用于他的医疗费。
手机突然响起,是医院打来的。
"夫人,温先生吵着要出院..."
我匆匆赶回医院,推开病房门时,温晏正单脚跳着够轮椅。
"胡闹!"我冲过去扶住他。
他顺势把我搂进怀里,下巴蹭着我发顶:"想你了。"
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,我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。
"查到顾予凝的下落了。"他突然说。
我身体一僵。
"挪威特罗姆瑟。"他轻叹,"前天有人看到他进了临终关怀医院。"
我攥紧他的病号服,喉咙发紧:"他..."
"胃癌晚期。"温晏收紧手臂,"要去见他吗?"
我抬头看他,发现他眼神平静,没有一丝嫉妒或愤怒。
三天后,我们降落在特罗姆瑟机场。北极圈的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。
关怀医院坐落在峡湾旁,纯白建筑映着极光,美得不真实。
护士领我们穿过长廊:"顾先生今早病情恶化,一直在等什么人。"
推开病房门的瞬间,我的心跳停滞了。
顾予凝躺在病床上,瘦得脱了形。
听到动静,他缓缓转头,灰败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。
"你来了。"他声音轻得像羽毛。
我走到床边,发现床头柜上摆着我们的合照,就是被他撕碎的那张,如今精心粘好了。
温晏默默退出房间,轻轻带上门。
"对不起。"顾予凝艰难地抬手,想碰我的脸又缩回去,"所有事..."
我握住他枯瘦的手,发现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。
"戒指呢?"我问。
他笑了:"卖了,捐给福利院了。"
窗外极光开始舞动,绿色的光带映在他凹陷的眼窝里。
"苒苒。"他忽然抓紧我的手,"能...再叫我一声予凝吗?"
我张了张嘴,那个曾经熟稔于心的名字却卡在喉咙里。
他的眼神渐渐黯淡,呼吸变得急促。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。
医护人员冲进来实施抢救时,我被请到走廊上。
温晏搂住我发抖的肩膀,无声地给予力量。
一小时后,医生走出来摇头:"他很平静。"
病房里,顾予凝像是睡着了,嘴角还带着笑。
护士递给我一个信封:"顾先生嘱咐在最后交给您。"
里面只有一行字:
「下辈子,我一定干干净净地爱你」
葬礼在一个飘雪的清晨举行。
福利院的孩子们唱着挪威语童谣,空灵的歌声回荡在峡湾间。
我按照他的遗愿,将骨灰撒向北极光。
风起时,莹白的粉末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弧线,消失在茫茫雪原。
回程的飞机上,温晏替我盖好毛毯:"睡会儿吧。"
我靠在他肩头,看着舷窗外的云海。
恍惚间,似乎看到十七岁的顾予凝站在云层那端,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,朝我笑着挥手。
闭眼的瞬间,滚烫的泪水终于落下。
有些告别,没有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