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庆后第七天,我收到了退学批准邮件。
收拾行李时发现抽屉深处压着两张电影票根,是傅笙生日那天我们看《泰坦尼克号》留下的。
当时他全程在回许柔消息,散场时还抱怨这片子太矫情。
手机震动起来,是个本地陌生号码。
我犹豫两秒还是接了,电话那头传来傅笙朋友王浩的声音。
"沈悦,笙哥让我给你送早餐,你在宿舍吗?"
我拉开窗帘,看到王浩拎着塑料袋站在楼下。
那是傅笙惯用的讨好方式,每次吵架后都会买我最爱的盐水鸭粥。
"不用了,告诉他我在机场。"我平静地说完准备挂断。
"等等!"王浩突然提高音量,"笙哥就在我旁边,他不信你真要走..."
电话被抢过去,傅笙的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。
"闹够没有?退学的事我当没发生过,现在立刻下楼。"
我看着摊开的行李箱,里面整齐码着雅思教材和签证文件。
"傅笙,这是通知不是商量。"
"你他妈疯了吧?"他呼吸粗重起来。
"就因为我带许柔自驾游?她爸是我爸上司,我能怎么办?"
阳光透过窗玻璃在地板上投出菱形光斑,我盯着那团晃动的亮斑说。
"最后一次警告,再联系我就换号码。"
电话那头传来重物砸墙的闷响,接着是傅笙咬牙切齿的声音。
"行,你牛逼。许柔住院了,老子没空陪你演苦情剧。"
忙音响起时,我继续往箱子里叠衣服。
手指碰到一件灰色连帽衫,是去年傅笙落在我这的。
我把它团成球塞进垃圾桶,布料摩擦发出�O�@声响。
中午妈妈开车来接我,后备箱塞满真空包装的家乡菜。
"宝贝,公寓照片看了吗?"
她伸手摘掉我头发上的线头。
"季巡说周末带你去买厨具。"
季巡是妈妈同事的儿子,在伦敦读博。
签证下来那天他加我微信,发来一堆生活攻略,最后条语音说。
"牛油果榛子冰激凌超赞,等你来打卡。"
车子驶离校门时,我鬼使神差看了眼后视镜。
傅笙的吉普车歪斜地停在保安亭旁边,车窗大开,他胳膊搭在窗框上抽烟。
后座隐约能看到个穿病号服的轮廓。
手机又亮起来,是王浩发来的短信:
【笙哥让我问你航班号,说要去送你】
我关掉手机,仰头靠在头枕上。
立交桥的阴影流水般掠过车窗,像一帧帧褪色的老照片。
十五年的纠缠,最后连个像样的告别都不配有。
"饿不饿?"妈妈等红灯时递来保温杯,"炖了雪梨汤。"
温热的甜香漫过舌尖,我忽然想起初三那年重感冒,傅笙翘课翻墙来我家,用同样的保温杯装着姜茶。
那时候他刘海还软软地搭在眉骨上,说沈悦你要快点好起来。
机场广播开始播报登机通知。
我掏出手机,把傅笙所有联系人的未读消息标为已读,然后点开通讯录。
删除确认键弹出的瞬间,指腹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颤。
"需要再确认下行李吗?"妈妈轻轻碰我手肘。
我按下删除键,摇头把手机塞回口袋。
值机柜台前队伍排成长龙,推着行李车的金发小孩冲我咧嘴笑。
托运完行李后,我在登机口附近的咖啡店坐下。
玻璃幕墙外停着即将带我们离开的波音787,机翼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冷光。
微信弹出季巡的新消息:
【查到公寓附近有家超正宗的冰激凌店】。
我回了个笑脸,顺手点开他朋友圈。
最新动态是实验室合影,他站在角落举着写有我名字的欢迎牌。
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,傅笙大概永远学不会。
登机前最后检查证件时,一张折成方块的纸条从护照里滑出来。
展开是傅笙潦草的字迹:
【等我到二十二岁就娶你】。
那是高考结束那晚他塞在我书包里的,纸边已经磨得起毛。
我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,碎纸片像雪粒般纷纷扬扬落下。
广播里开始播放最后一次登机提醒,妈妈在安检口冲我招手。
舷窗外云层翻涌,机舱灯光渐暗。
空乘发放入境卡时,我写下新地址笔迹平稳。
三万英尺高空上,终于听不见任何关于傅笙的回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