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业典礼那天,伦敦难得放晴。
我站在礼堂外的草坪上,看着季巡被簇拥在人群中央。
阳光落在他深蓝色的学士服上,衬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。
他远远地朝我挥手,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。
"沈小姐?"一位白发教授突然叫住我,"季的论文致谢部分提到了你。"
我接过他递来的论文副本,翻到最后一行:
"感谢沈悦教会我,爱不是占有,而是成全。"
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这行字,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
半年前那个雨夜仿佛又回到眼前――
傅笙躺在病床上,握着我的手说"跟他走吧"。
"沈悦!"
季巡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。
他小跑过来,学士帽都戴歪了,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。
"抱歉,导师非要介绍几个校友..."
我伸手替他扶正帽子,指尖擦过他微凉的耳尖:"没关系。"
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这半年来,季巡的轮廓变得更加分明,眼神却始终温柔如初。
"下午有空吗?"他接过我怀里的花束,"我想带你去个地方。"
车驶向郊区的方向,窗外的景色渐渐从繁华都市变成开阔的田园。
季巡单手扶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始终与我十指相扣。
"其实..."他突然开口,"今天也是傅笙的生日。"
我怔住了。
这半年来我们默契地很少提起这个名字,但那些记忆从未真正消失。
车停在墓园门口,季巡从后备箱取出两样东西――
一束向日葵和一盒包装精美的游戏卡带。
"我查过资料,"他轻声说,"这是他最喜欢的游戏。"
傅笙的墓碑前已经摆着几样东西:
许柔送的篮球,几个老同学合买的限量球鞋,还有傅妈妈带来的家乡点心。
墓碑被擦拭得很干净,照片上的少年笑得恣意张扬。
季巡把向日葵放在最中央,然后退后两步:"你们聊,我去门口等你。"
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四周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我蹲下身,轻轻抚去照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"我毕业了。"我说,"季巡也是。"
阳光晒得墓碑微微发烫,我靠着它坐下,像小时候靠着傅笙的肩膀。
"牛津的offer昨天到了,季巡也申请了那边的研究所。"
我从包里拿出那本《神经科学前沿》。
"你以前总说看不懂这个,现在我能给你讲了..."
书页在风中翻动,最后停在一张夹着的照片上――
十五岁的傅笙和我在游乐园,他正把棉花糖往我脸上蹭。
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,悠长而宁静。
我站起身,最后摸了摸冰凉的墓碑:"谢谢你教会我爱。"
季巡站在墓园门口等我,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。
看到我出来,他什么也没问,只是把其中一杯递给我:"温度刚好。"
回程的路上,车载电台在放一首老歌。
季巡突然说:"下个月搬去牛津前,要不要回趟国?"
我转头看他,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。
"我想去看看叔叔阿姨。"他语气平静,"顺便把傅笙的房间整理一下。"
喉咙突然发紧,热可可的甜香在车内弥漫。
这半年来,是季巡陪我处理了所有后事,是他记得傅笙父母的每个生日,也是他在我半夜惊醒时默默握住我的手。
"好。"我轻声说,"一起去。"
车驶过泰晤士河,夕阳把水面染成金色。
季巡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,突然哼起一段旋律――
是傅笙曾经最爱唱的那首歌。
我惊讶地看着他。
"许柔教我的。"他有点不好意思,"她说...傅笙希望你记得快乐的时光。"
暮色渐渐笼罩城市,路灯一盏盏亮起来。
季巡把车停在我的公寓楼下,却没有立即解锁车门。
"沈悦,"他转向我,眼神温柔而坚定。
"明天开始,我们一起创造新的回忆,好吗?"
月光透过车窗洒在我们交握的手上,他的婚戒闪着微光。
这枚戒指是三个月前戴在我手上的,内圈刻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缩写。
"好。"我点点头,眼泪终于落下来,"一起。"
远处,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。
而明天的太阳,将会是崭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