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淮凛站在海边,黑色大衣被雨水浸透,沉重地贴在身上。
傅修明撑着一把黑伞,沉默地站在一旁。
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捧着骨灰盒走来,低声询问是否可以开始仪式。
顾淮凛伸手接过骨灰盒。
盒子很轻,轻得让他怀疑里面是否真的装着她。
他低头看着盒面上刻着的名字――「苏晚」。
指尖轻轻抚过那两个字,却突然停住了。
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骨灰盒边缘的一处细微划痕。
那是他曾经不小心在书房碰掉的痕迹。
这个盒子,是他书房里那个装文件的古董锡盒。
骨灰盒是假的。
顾淮凛的手指微微发抖,猛地抬头看向傅修明。
傅修明的眼神平静,却在他看过来时,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。
"可以开始了吗?"工作人员问道。
顾淮凛深吸一口气,缓缓点头。
仪式进行得很简单。
他站在雨中,看着那个空盒子被撒向大海,海浪卷着虚假的灰烬,消失在深蓝色的海面下。
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哀悼。
只有他知道,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。
葬礼结束后,宾客陆续离开。傅修明走到他身边,低声说。
"上车。"
黑色的轿车驶离海边,穿过城市,最终停在一栋僻静的别墅前。
傅修明没有解释,只是递给他一把钥匙。
"三楼。"
顾淮凛的手在发抖。他推开门,走上楼梯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。
三楼的卧室门虚掩着。
他轻轻推开――
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,落在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上。
她瘦了很多,脸色苍白,但胸口微微起伏,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。
她还活着。
顾淮凛站在原地,不敢呼吸,生怕这是一场梦。
床上的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,缓缓睁开眼睛。
四目相对的瞬间,她轻轻笑了。
"养兄。"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惊雷一样炸在顾淮凛耳边。
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床边,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――温热的,真实的。
"你......"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,"你骗我?"
苏晚虚弱地笑了笑:"不这样,你怎么会来找我?"
顾淮凛死死盯着她,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。
他的手臂收得很紧,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。
"你知不知道我......"他的声音哽住了,"我以为你真的......"
苏晚靠在他肩上,轻轻闭上眼睛。
"我知道。"她轻声说,"但只有这样,你才会明白......"
她抬起手,抚上他满是泪痕的脸。
"养兄,你爱我吗?"
顾淮凛低下头,吻住了她。
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和失而复得的颤抖,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。
顾淮凛的吻落得很轻,像是怕碰碎她。
苏晚能感觉到他的颤抖,他的克制,和他压抑了太久的情感。
她抬手环住他的脖颈,加深了这个吻,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。
分开时,顾淮凛的眼底泛红,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。
"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"
苏晚垂下眼睫,嘴角带着一丝苦笑。
"告诉你什么?告诉你我快死了,然后看着你和温令仪结婚?"
顾淮凛的眉头紧锁:"我从来没有爱过她。"
"但你差点娶了她。"
"那是因为――"他顿住了,声音低下来,"我以为你爱上了傅修明。"
苏晚怔住,随即笑出了声。
这个误会太过荒谬,却又那么合理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,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措,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下来。
"养兄,"她轻声说,"我这一生,只爱过你一个人。"
顾淮凛的呼吸一滞,突然将她紧紧搂住。
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声音沙哑:"我知道……现在我知道了。"
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,苏晚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。
"我的病……"她犹豫着开口。
"我已经联系了国外最好的肿瘤专家。"
顾淮凛打断她,手指穿过她的长发,"明天我们就出发。"
苏晚抬头看他:"可是医生说――"
"我不在乎医生说什么。"他的眼神坚定,"只要有一线希望,我们就试试。"
她望着他,突然觉得眼眶发热。
这个男人,曾经推开她无数次的男人,现在却固执地不肯放手。
"好。"她轻声答应。
顾淮凛松了口气,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。
"对了,"他突然想起什么,"温令仪的事……"
"我都知道了。"苏晚打断他,"傅修明告诉我了。"
温令仪接近顾淮凛,不过是为了顾家的产业。
那些所谓的偶遇,温柔体贴,全是精心设计的骗局。
而顾淮凛在婚礼前发现了真相,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心。
"你早就怀疑她了?"苏晚问。
顾淮凛点头:"从她故意摔下楼梯陷害你那天起。"
苏晚愣住。她一直以为他相信了温令仪的表演,原来……
"那你为什么……"
"我怕她伤害你。"他的声音低沉,"她背后有人,我不能打草惊蛇。"
苏晚突然明白了。那些冷漠,那些疏远,全是为了保护她。
她鼻子一酸,把脸埋进他的胸口。
"傻瓜。"
顾淮凛轻笑,搂紧了她:"嗯,我是傻瓜。"
阳光渐渐西斜,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。
"养兄。"苏晚突然开口。
"嗯?"
"我想回家。"
顾淮凛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点头:"好,我们回家。"
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,像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。
楼下,傅修明靠在车边等待。看到他们出来,他挑了挑眉:"和好了?"
顾淮凛难得地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:"谢谢。"
傅修明摆摆手:"别谢我,我只是还她人情。"
他看向苏晚,"记得请我喝喜酒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