纽约的秋天像打翻的调色盘。
中央公园的枫叶红得灼眼,我和江丞坐在长椅上分享一个热狗。
他西装革履却毫不在意番茄酱沾到袖口的样子,与华尔街精英的形象奇妙地融合在一起。
"下午的会议你可以不用参加。"他递给我纸巾,"都是些枯燥的财务条款。"
"我去。"我咬了口酸黄瓜,"总要学点新东西。"
江丞笑了,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:"沈婉仪2.0升级得不错。"
就在这时,我的手机震动起来。是个FaceTime请求――来自徐暖。
画面接通后,徐暖的脸挤满屏幕。
"猜猜谁找我打听你的新号码?"
她突然把镜头一转,对准咖啡馆玻璃窗外的身影。
秦斯墨。
他穿着皱巴巴的衬衫,手里攥着一束向日葵,在深秋的寒风里瑟瑟发抖。
镜头拉近时,能清楚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和消瘦的脸颊。
"连续第七天了。"徐暖压低声音,"每天准时来报道,就坐在你们常坐的那个位置。"
我沉默地看着屏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。
曾经意气风发的眉眼如今布满沧桑,捧着花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那是我最喜欢的花,从前他总说买花是浪费钱。
"要跟他说话吗?"徐暖问。
江丞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冰淇淋车,体贴地留出空间。
"不用了。"我听见自己说,"把电话给店员吧。"
当徐暖疑惑地把手机交给咖啡馆老板时,我对着镜头微笑。
"王叔,麻烦给窗外那位先生一杯热拿铁,加双份糖――记我账上。"
挂断电话后,江丞举着两个巧克力甜筒回来:"一切还好?"
阳光透过枫叶在他肩头跳跃,我突然伸手拂去他领口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"嗯,再好不过。"
华尔街的会议室里,我坐在江丞身旁,看他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方资本之间。
当对方律师试图在条款里埋陷阱时,我轻轻敲了下平板,推过去一行备注。
江丞扫了一眼,唇角微扬。
"关于第37条的特殊表决权,我们的修正意见是..."
谈判持续到华灯初上。
走出大楼时,江丞突然把我拉进转角处的阴影里。
他的吻落在我的鼻尖,带着薄荷糖的清凉:"今天表现很棒。"
"彼此彼此。"我笑着拽住他的领带,"江总谈判的样子很性感。"
我们在霓虹闪烁的街头拥吻,身后是川流不息的黄色出租车。
某个瞬间,我仿佛看见对面街上有个熟悉的身影。
但定睛望去,只有陌生的行人匆匆而过。
夜里,江丞在浴室洗澡时,他的平板电脑亮了起来。是徐暖发来的消息:
"秦斯墨今天收到咖啡后哭了,把向日葵留在你们常坐的桌上。
对了,他问我你是不是真的和江丞结婚了。"
水声停了。我熄灭屏幕,走到落地窗前。
纽约的夜景璀璨如星河,而某个遥远的城市里,有人正在我们故事的废墟里徘徊。
浴室门开,江丞带着湿气从背后抱住我:"在想什么?"
我转身,指尖描摹他英挺的轮廓:"在想......明天早餐吃什么。"
他低笑,吻住我的唇:"贪吃鬼。"
窗外,一片枫叶随风飘上高空,最终消失在灯火阑珊处。
就像某些注定要放手的过往。
感恩节前夜,纽约下了第一场雪。
江丞在厨房烤火鸡,我窝在沙发里翻看徐暖寄来的相册。
突然,一张照片从夹页里滑落。
是七年前公司年会上,我和秦斯墨的合影。
照片里的他搂着我的腰,我举着香槟杯,身后横幅写着"星辰科技元年"。
烤箱定时器响起时,江丞端着红酒走过来:"找到宝藏了?"
我合上相册:"只是些旧回忆。"
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照片,看了两秒,突然说:"他来找你了。"
"什么?"
"前天。"江丞把照片放回茶几。
"你在摩根士丹利开会时,前台说有个中国男人打听你。"
我盯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:"你见到他了?"
"嗯。"江丞坐到我身边,红酒的醇香萦绕在我们之间,"在楼下咖啡厅。"
火苗噼啪炸开一朵火花。
"他说了什么?"
江丞转动着酒杯:"说他把地下室买下来了。"
他轻笑一声,"问我能不能给他五分钟,就站在你办公室楼下看一眼。"
风雪拍打着落地窗,我望向窗外,纽约的灯火在雪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。
"你给了吗?"
"给了。"江丞抿了口酒,"他站了十分钟,最后对着你的窗户鞠了一躬。"
我喉咙突然发紧:"然后呢?"
"然后他问我..."江丞顿了顿,"问你左手无名指的戒痕消了没有。"
我下意识摸向无名指。
那里确实有一圈极浅的痕迹,是摘掉秦斯墨求婚戒指后留下的。
江丞忽然握住我的手,温暖的指腹抚过那道痕迹。
"我告诉他,现在这里是我的领地了。"
他的吻落在我的无名指根,像一场温柔的宣誓。
烤箱传来"叮"的一声,江丞起身去取火鸡。
我拿起那张合影,轻轻撕成两半,将秦斯墨的那部分投进壁炉。
火舌卷过照片的瞬间,我仿佛看见二十三岁的自己从火光里朝我挥手告别。
"吃饭了。"江丞在餐厅唤我,"尝尝我特制的蓝莓酱。"
餐桌上烛光摇曳,窗外雪落无声。我举起酒杯,与江丞的杯子轻轻相碰。
"敬什么?"他问。
我想了想:"敬纽约的初雪。"
也敬所有在雪化前释怀的往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