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着领路的太监穿过东宫朱红的宫门时,我手心悄悄攥出了汗。
不同于坤宁宫的精致奢华,东宫的庭院更显庄重。
领路太监领着我往书房走,路过廊下时,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明黄色的太子常服衬得他身形挺拔,手里握着一支狼毫笔,正低头在奏折上批阅。
阳光落在他发间,勾勒出柔和的轮廓,那专注的神情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。
是太子李渊。
我的心跳骤然加快,脚步也下意识顿了顿。
领路太监回头催了句:“明玉姑娘,快跟上。”
我回过神,赶紧跟上,垂着头走到廊下几步远的地方站定。
领路太监上前躬身回话:“太子殿下,这是从坤宁宫调来的明玉姑娘,按陛下旨意,来东宫打理书房。”
李渊没有立刻抬头,只“嗯”了一声,笔尖仍在纸上移动。
我屏住呼吸,眼角的余光忍不住偷偷打量他。
几年不见,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,眉宇间多了几分威严,可那双眼睛,还是和从前一样,清澈又温和。
当年在将军府的花园里,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,看着我把风筝线缠在柏树枝上,笑着说“环彩别怕,我来帮你”。
“先带去书房熟悉一下差事。”李渊的声音响起,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领路太监应了声“是”,就要带我走。
可我刚转身,就听见身后传来“等等”。
是李渊的声音。
我停下脚步,转过身时,正好对上他的目光。
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,起初带着几分例行公事的淡漠。
可下一秒,他的目光扫过我缠着手腕的粗布。
瞳孔微微一缩,握着笔的手也顿了顿。
我心里一紧――他注意到我的手腕了?
那道疤痕是当年他和我在将军府玩闹时,我为了救他被树枝划伤的,他一直记在心里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,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。
领路太监在旁边不明所以,只低着头不敢说话。
就在我以为他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,李渊却迅速收回目光,笔尖重新落在奏折上,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:“去吧,让管事嬷嬷好好教她东宫的规矩,不得怠慢。”
“是。”领路太监应下,带着我去了书房。
管事嬷嬷把书房的钥匙交给我,叮嘱道:“每日卯时来打扫,奏折要按日期整理好,殿下常用的文书放在左边第二个抽屉,不许乱翻其他东西。”
我一一应下,看着嬷嬷离开后,才敢仔细打量这间书房――书架上摆满了奏折和古籍,书桌上还放着一幅没画完的画,画的是将军府的花园,正是当年我和李渊常去的地方。
我伸手想碰那幅画,指尖刚碰到纸边,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
回头一看,是李渊。
我赶紧收回手,低下头:“殿下。”
“整理得怎么样了?”他走到书桌旁,拿起那幅画,声音轻得像风,“这是我早年画的,那时总想着,或许还有机会再去将军府看看。”
我心里一酸,却不敢表露,只低声说:“殿下若想念,日后总有机会的。”
他看着我,沉默了片刻,才说:“你手腕上的布,怎么缠得这么紧?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用另一只手挡住:“回殿下,奴婢前几日干活时不小心摔了,怕伤口感染,就缠得紧了些。”
他没再追问,只是说:“若是伤口疼,就去太医院拿点药,东宫不缺这点东西。”
说完,便转身离开了。
到了晚上,我刚整理好书房,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,“太子殿下过来查视书房,明玉姑娘出来迎驾。”
我赶紧出门,跪在院子里。
李渊走进来,目光扫过我,对管事嬷嬷说:“你们先下去,我有几句话要问明玉姑娘。”
管事嬷嬷愣了一下,还是识趣地退了出去,关上了院门。
院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,李渊走到我面前,弯腰将我扶起来。
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几分我从未听过的郑重:“环彩,我知道是你。这些年,你受苦了。”
听到“环彩”这两个字,真的好久,久到我都快忘了这个名字。我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,眼圈瞬间红了。
我摇摇头,声音有些哽咽:“殿下,我是明玉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渊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疼惜,“你会在这里肯定有你的理由,我们从长计议。”
我看着他,心里又酸又暖。
当年家族出事,他明明自身难保,却还在找我。
如今我以这样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,他没有嫌弃,反而第一时间想着保护我。
我用力点头,擦掉眼角的泪:“殿下放心,我不会冲动的。”
李渊嗯了一声,又叮嘱了几句“照顾好自己”“有难处就找东宫的刘太监”,才转身离开。
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,我握紧了拳头。
从今天起,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