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�A的围场设在京郊的木兰坡,绵延的青山被染成金红两色。
猎猎旌旗在风中舒展,映得日光都格外炽烈。
我随王府众人立于东侧的观礼台下方,眼风不经意扫过最前排的明黄色龙袍,心跳便漏了半拍。
皇帝萧宸就坐在那里,玄色镶金边的披风搭在肩头,侧脸轮廓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深邃。
三年不见,他褪去了几分少年气,眉宇间多了帝王的威仪。
可当他抬手整理腰间玉带时,袖口滑落,露出腕间那道浅浅的月牙形疤痕。
那是当年为救落水的我,被青石棱划伤留下的印记!
赵宸……他竟然是赵宸!
那个曾与我在桃花树下许诺“一生一世一双人”的江南书生。
那个我以为早已病逝的赵宸,竟是当今圣上!
手中的茶盏猛地一晃,温热的茶水溅在虎口,我却浑然不觉,只觉得天旋地转。
难怪我找不到他了。
“姑姑,我怕。”瑞儿的小手突然攥住我的衣袖,声音里带着怯意。
今日是宗室子弟的骑射小考,他被老王妃硬推了出来,此刻正牵着匹雪白的小马驹,站在场地中央。
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,有好奇,有轻蔑,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。
毕竟谁都知道,这位名义上的靖北王世子,因为生母早逝从未得到过萧珩多少关注。
我蹲下身替他理了理歪掉的护膝,指尖触到他微微颤抖的膝盖,低声道。
“别怕,像平日练习的那样就好。”
话音未落,场边忽然传来一阵哄笑。
镇西侯小公子故意策马从瑞儿身边掠过,惊得那匹小马猛地人立起来。
瑞儿本就紧张,被这么一吓,顿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。
虽然只是擦破点皮,却惹得教习嬷嬷厉声呵斥。
“废物!连匹小马都降服不了,真是丢尽靖北王府的脸面!”
更有人在人群里阴阳怪气地喊:“野孩子就是野孩子,没娘教养的东西,也配站在这里?”
那句话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瑞儿的心口。
他猛地抬起头,小脸涨得通红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却死死咬着唇不肯落下。
我看得心都揪紧了,正想上前,却见他突然拨开人群,像头被激怒的小兽,疯了似的朝我冲过来。
周围的喧嚣仿佛在瞬间静止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他死死抱住了腰。
那力道大得惊人,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失的温暖都一并攥进怀里。
“娘亲!”
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炸响在观礼台前,瑞儿把脸埋在我的衣襟上,滚烫的眼泪浸湿了布料。
他哭喊着:“瑞儿不是野孩子!娘亲别不要我!瑞儿听话,娘亲看看我好不好?”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我僵在原地,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,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
他怎么会……他怎么知道?
还是只是被欺负昏了头,想要找一个母亲撑腰?
观礼台上爆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,无数道目光像利刃一样刮过我的脊背,有震惊,有鄙夷,更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。
“放肆!”
“虞晚你竟敢教他这些乱七八糟的?”
“什么居心!”
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,震得我耳膜发痛。
萧珩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,玄色骑装衬得他面色铁青。
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骇人的怒火,像是要将我生生烧成灰烬。
他一步步朝我走来,我下意识地将瑞儿护在怀里,指尖抖得不成样子。
就在这时,一道更为凌厉的目光锁定了我。
萧宸不知何时已从观礼台上走了下来,龙袍曳地,步伐踉跄,仿佛受了极大的冲击。
他的目光死死黏在我的脸上,那里面有难以置信的狂喜,有失而复得的激动,更有深不见底的痛楚。
当他的视线落在我怀里的瑞儿脸上时,瞳孔骤然收缩,嘴唇翕动着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被巨大的震惊噎在喉咙里。
萧宸的手猛地按在腰间的佩剑上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周身散发出的滔天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围场焚烧殆尽。
他死死盯着我,又看向萧珩,目光里的质问与杀意,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危险。
我抱着瑞儿,在两个男人的目光夹峙下,如坠冰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