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瑾生得一副好皮囊,剑眉星目,鼻梁高挺.
再配上他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性子,在京中贵胄子弟里,风头无两。
多少名门闺秀明里暗里地递过橄榄枝,他向来是来者不拒,却又从不会为谁停留。
今日陪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游湖,明日又与镇国公府的小姐在茶楼听曲.
转身就能把前几日收到的玉佩随手赏给下人,薄情得像一阵风。
那日皇家围场秋猎,他策马扬鞭,一箭射落天上盘旋的苍鹰,引得周遭一片喝彩。
众人都夸慕容小将军年少有为.
他却勒住缰绳,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,弯弓搭箭,将那支刚沾了鹰血的箭矢,不偏不倚地射落在我脚边。
箭矢入土半寸,尾羽还在嗡嗡震颤。
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裙裾扫过枯草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“失手了。”他坐在马背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歉意.
“公主殿下不会怪罪吧?毕竟你我相识多年。”
周遭的笑声此起彼伏,那些看热闹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。
那一刻,所有人都心照不宣――慕容瑾是真的厌恶我这个公主。
我渐渐也接受了这个事实,把所有的少女心事收起。
我告诫自己,从此慕容瑾的喜怒哀乐,都与我昭阳无关。
可在父皇和将军夫人面前,我们还得装出兄友妹恭的模样。
“阿瑾最近在兵法上颇有进益,定是昭阳你时常提点的功劳。”
将军夫人端着一碟刚做好的杏仁酥,笑得眉眼弯弯,“快,你们一起尝尝。”
慕容瑾坐在对面,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,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警告。
我垂下眼帘,拿起一块杏仁酥,指尖微微泛白。
他兵法突飞猛进,哪里是我的功劳。
不过是因为他近来常与兵部侍郎家的千金一同“探讨”兵书罢了。
他们总爱在城外的别院见面,美其名曰“研学”。
若不是那日我替父皇送密函去侍郎府,恰好撞见他们在别院的回廊下相拥,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。
我本已下定决心,将慕容瑾从我的世界里彻底剔除。
可同在京城,又有两家父辈的情分牵扯,低头不见抬头见是常有的事。
作为宫中伴读里最出色的一个,我需在三日后的皇家宴会上诵读贺词。
于是前一日午后,我特意留在上阳宫,想请太傅指点一二。
路过御花园的暖阁时,里面传来细碎的笑语,带着几分亲昵的暧昧。
我本不想多管闲事,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,暖阁半掩的窗棂后,慕容瑾正低头吻着兵部侍郎家的千金。
四目相对的刹那,他眼中的错愕转瞬即逝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撞破好事的恼怒。
那一刻我便知晓,他心里定又记恨上我了。
侍郎千金,慕容瑾如今的心上人,也是与我一同在上阳宫伴读的姐妹。
从前她的才学仅次于我,可自从与慕容瑾走得近了,近来的课业却是一日不如一日。
这事很快传到了太傅耳中。
那日午后,太傅把我叫到书房。
“你可知晓,近来淑兰为何频频走神?是不是结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?”
我只是摇了摇头:“昭阳不知。”
可纸终究包不住火。
太傅问话的事不知怎的传到了侍郎耳中,他雷霆震怒,当即把女儿锁在家中,还亲自登门将军府理论。
慕容瑾的父亲本就对他管束极严,得知此事后,气得拿起家法就往他身上抽。
那天宫中有宴,父皇留了母妃宫里的人吃饭,我独自一人回了公主府。
刚换下朝服,慕容瑾就一身酒气地闯了进来,身后的侍卫想拦却不敢拦。
“倒是我小瞧你了。”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。
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,后背重重撞在妆台上,铜镜哐当一声摔在地上,碎裂的镜片里,映出他狰狞的面孔。
梳妆台的抽屉也被撞得滑了出来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
慕容瑾抓着我手腕的手猛地一顿。
因为我们都看见了,地上那张纸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他的名字,还有我的落款――昭阳。
他认得我的字迹,就像认得他自己的佩剑一般熟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