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珩是慕容瑾的表兄，也是镇国将军府的世子，更是慕容瑾打小就敬重的人。

我与他相识，并非因慕容瑾，而是在去年的皇家寺庙祈福大典上。

那日天降大雨，山路泥泞难行，我不慎崴了脚，落在了队伍后面。

正当我狼狈不堪时，慕容珩撑着一把油纸伞，从雨幕中走来。

他没有多言，只是默默地将伞递到我手中，自己则转身去寻随行的侍卫。

雨丝敲打着伞面，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，周遭静谧无声。

直到雨势渐小，他才开口：“公主殿下，此处湿滑，还是让侍卫扶您前行吧。”

那时我才知晓，他便是慕容瑾常挂在嘴边的那位表兄。

后来我被父皇罚在公主府禁足，慕容珩因时常替将军府向宫中递些物件，偶尔会路过我的府邸。

慕容瑾对我的厌恶，并未因他去边关历练而有所改变，反倒变本加厉。

他回京后，见我被禁足，更是时常寻些由头来挑衅。

这日亦是如此。

御花园的石板路是去往母后宫中的必经之路，恰逢慕容瑾带着一众世家子弟在此练习骑射。

又有不少贵女围在一旁，为他精湛的技艺欢呼雀跃。

我听见箭矢破空的声音，下意识地想躲，可脚步刚动，就见一支羽箭直直地朝我飞来。

“咻――”

预想中的刺痛并未传来，我侧身一看，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
慕容珩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前，他伸出手臂，稳稳地抓住了那支箭，箭头离我的脸颊不过寸许。

羽箭力道极大，震得他手臂微微发麻，可他却面不改色。

慕容瑾见状，几步走了过来，冷声喝道：“表哥，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
此时，我正担忧地看着慕容珩的手臂，想问问他是否受伤。

可慕容珩却笑了笑，语气轻松：“无妨，一支箭而已，伤不到我。”

“你拦着我做什么？”慕容瑾看向慕容珩，眼中带着不解与不悦。

慕容珩收起笑容，神情严肃地反问：“你又在做什么？”

“你用箭射她，是何道理？”

慕容瑾一时语塞，半晌才道：“……这与你无关。”

“我是你们长辈，自然管得。”慕容珩语气坚定。

慕容瑾眼神复杂地看了慕容珩一眼，随即又转向我，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。

“公主殿下倒是好本事，才几日不见，就把我表哥也拉拢过去了。”

慕容珩挡在我身前，沉声道：“瑾儿，休得胡言。”

沉默片刻，慕容瑾忽然笑了：“怎么，表哥，你难不成是看上她了？”

慕容瑾看我的眼神，总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。

仿佛我不是大启朝的昭阳公主，也不是他厌恶至极的人，而是一件早已被他标记过的物件。

慕容珩依旧挡在我身前，眉头微蹙：“瑾儿，你我与昭阳公主皆是世交，何必如此咄咄逼人。”

“世交？”慕容瑾忽然轻笑出声，打断了他的话，语气里满是嘲讽。

“表哥有所不知，我与她的交情，可不止世交这么简单。”

他上前一步，目光扫过我，一字一顿地说道。

“她为了能时时见到我，求着父皇让她去上阳宫伴读；她还给我写过情诗，字里行间满是爱慕……表哥，你说，你算什么？”

我陪着慕容珩去了将军府的医馆。

他的手臂上多了一块明显的瘀青，看得出，慕容瑾方才射箭时，并未手下留情。

若是那支箭真的射中了我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“这是练箭还是伤人啊，一点轻重都没有。”

医官一边给慕容珩上药，一边数落着。

“哎，公主殿下，劳烦您帮着递一下那边的药粉。”

我点头应下，走上前去。

慕容珩手臂上的伤看着触目惊心，我递药粉的手都有些不稳。

“愣着做什么？吓到了？”

慕容珩转过头，对我笑了笑，语气轻松。

“还好是射在了我身上，若是真的伤了你，那可就不好看了。”

我接过药粉，轻轻撒在他的伤口上，低声道：“别说话了。”

医馆的帘子外面，传来其他仆役问诊的声音。

“……你心里很难过吧？”慕容珩忽然开口，打破了沉默。

他上半身只穿着里衣，手臂上的伤口在白皙的肌肤映衬下，愈发明显。

我给他包扎的手微微一顿。

他侧过头，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此刻沉静下来：“他这般对你，你就不生气？”

我摇了摇头：“习惯了。”

“那为何不反抗？”

“没用的，”我低下头，轻轻为他系好纱布。

“我越是挣扎抗拒，他就越是变本加厉。他天生性情乖张，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。将军府的家风你也清楚，就算我去将军面前告状，他顶多挨顿训斥，回头定会想出更狠的法子刁难我。”

慕容珩垂眸不语，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阴云。

我强忍着酸涩，将最后一处伤口仔细缠好绷带。

刚要起身去净手，腕间突然一紧。

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我，从袖中取出素白帕子，一点点拭去指尖残留的药汁。

“那在你眼里，我又是如何？”

一出医馆，我便加快了脚步，想要离开。

慕容珩很快追了上来，他一边穿着外袍，一边快步跟着，将手臂上的伤口遮掩起来。

“公主殿下，我很可怕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我头也不回地说道。

“那你为何要走得这般快？”

“……”

慕容珩快步上前，拦住了我的去路，声音放低了些。

“你以为我与瑾表弟关系亲近，你们之间的事，我会一无所知吗？”

“既然知晓，那又为何要来招惹我？”我抬眼看向他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怪。

慕容珩一怔，随即笑了：“殿下这话说的，何谓招惹？

我只是见不得表弟如此欺负人罢了。再说了，我替殿下挡了一箭，殿下难道不该好好报答我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殿下别想着推脱。”他打断了我的话，眼神真诚，“我并非瑾表弟那般性子，你且信我一次。”

我看着他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
他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，又道。

“你不必急于答复，且慢慢思量。只是往后，若他再敢欺辱你，我定不饶他。”

说完，他对着我微微颔首，转身离开了。

我站在原地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，心中五味杂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