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珩用冰镇的酸梅汤轻贴我脸颊时,我还在怔忡出神。
“怎么,吓傻了?还是方才泼他那一下太过痛快,失了神?”
我微微蹙眉,接过他手中的玉碗:“说得好像你得了什么好处一般。”
慕容珩的发梢还在滴着水。
方才慕容瑾被我泼了茶水,反应极快地抓起案边的另一杯,却尽数泼在了挡在我身前的慕容珩身上。
他只是默默抹去脸上的水渍,一言不发。而慕容瑾将茶杯狠狠掼在地上,临走前撂下狠话。
“昭阳,你有种就别再踏出公主府半步!”
我用银勺舀起酸梅汤,轻声道:“不擦擦水吗?”
慕容珩轻笑一声:“公主殿下真是铁石心肠,连块帕子都不肯赏我。”
我放下玉碗,低头在袖中摸索:“我找找……”
散学后的御花园游人稀少,唯有晚风吹拂着廊下的宫灯。
我与慕容珩并肩坐在临水的美人靠上,湖面倒映着两人的身影。
“喏,找到了……”
抬头的刹那,我望着慕容珩愣住了。
他正拿起我喝过的那碗酸梅汤,浅啜了一口,唇瓣恰好落在我方才触碰的地方。
“咳,”他耳尖泛起薄红,将玉碗放回石桌,“没瞧见你递来的帕子,喝口汤解解渴罢了。”
我与慕容珩在园中待了许久,直到暮色四合。
从太液池边散步回来时,贴身侍女青禾已第三次遣人来催。慕容珩抬眸望我:“当真不回府?”
我淡然摇头:“此刻回去,慕容瑾定已在父皇面前编排了无数是非,回去不过是自讨没趣,听些训斥罢了。”
慕容珩忍俊不禁:“从前倒不知,公主竟有这般执拗性子。”
我们寻了处僻静的水榭坐下,宫人奉上了点心与清酒。
桌上摆着两只青瓷酒杯,我轻轻摇头:“我素来不饮酒。”
“这是新酿的桃花酿,度数浅淡,不妨试试。”
慕容珩执起酒壶,为我斟了半杯,“就当是……为你今日的勇气干杯。”
酒液入喉带着清甜,却仍有些呛人。
在晚风中的花香与远处传来的丝竹声里,我听见慕容珩放下酒杯,声音低沉:“我实在忍不下他这般欺辱你。”
“我与他虽为表兄弟,一同长大,可慕容瑾从前并非如此。他只是性子骄纵些,嘴硬心软,从不会刻意伤人。”
“记得幼时我随父亲去边关,被当地的世家子弟欺负,是他替我出头,被打得满身瘀青也不肯说。他父亲脾气暴躁,若不是我哭着去将军府求情,恐怕他那日要被活活打死。”
“大约是三年前吧,”慕容珩的声音轻了些。
“他母亲与府中侍卫有染,被将军撞破,一顿痛打。”
“他上前阻拦,也挨了不少鞭子。自那以后,将军府便没了往日和睦,慕容瑾也渐渐变了性子。”
后来的事,便是那场改变了一切的赏花宴,便是他开始对我日益加深的厌恶。
慕容珩与我碰了碰杯。
“无妨,你已忍了他这么久,也该让他尝尝挫败的滋味。路是他自己选的,后果自然该他自己承担。”
我默然不语,只是低头浅酌。
下一秒,酒杯却被他轻轻夺去:“罢了,你终究不是嗜酒之人。”
我忍不住笑了,眉眼弯弯:“那世子也别喝了罢。”
凑近时,发间的兰花香与他身上的雪松气息交织在一起。
我望着他,眸中带着笑意:“若是醉倒在此,我可拖不动你这高大的身子。”
慕容珩耳尖更红了,微微侧身避开些,低声道:“公主……男女授受不亲,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