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清晨,天还没亮,天边只有一抹鱼肚白,我就被两个穿黑衣服的人强行塞进了婚车。
车厢里铺着红色的绸缎,却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气。
角落里放着个小小的牌位,上面顾凛之位四个字用金粉写就,刺得我眼睛生疼。
我缩在角落,手无意识地摸着手腕,那里还残留着张启明昨日吻过的凉意。
想起上次我淋了雨发烧,他亲自提着药罐来,坐在床边守着我,用手背试我的额头,说,
“婉卿,你可不能有事,我还等着看你唱《霸王别姬》呢”。
当时我以为那是关心,现在才明白,他等着的,从来不是我的戏。
车轱辘碾过石子路,发出颠簸的声响,我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元。
那是张启明去年给我的,他说,
“婉卿,当年我就是用这块银元救了你,你可要好好收着”,我信了,天天把它带在身上。
可现在,这银元硌在手心,像块滚烫的烙铁,让我恨不得扔出去。
突然,车停了下来。
副驾驶的门被打开,张启明的手下王副官钻了进来,他穿着灰布军装,领口沾着油污,盯着我的目光充满了猥琐:
“苏小姐,张副官让我们送你去顾家,这一路还长,不如咱们找点乐子?”
另一个手下李副官也跟着起哄,伸手就来扯我的戏服领口。
我吓得浑身发抖,手腕内侧突然一阵灼热,淡粉色的胭脂痕又显了出来。
这不是情动,是恐惧引发的本能反应。
王副官眼睛一亮,伸手就想碰我的手腕:
“哟,这胭脂痕还真出来了!
都说苏小姐的气运灵验,今天我倒要试试,借了你的气运,说不定我也能升个官!”
他们的动作更疯狂了,我急中生智,看着王副官喊:
“王副官,您比李副官胆子大多了!
上次张副官还说,谁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,就卸了谁的胳膊,您就不怕张副官怪罪下来?”
李副官果然急了,一把推开王副官:
“王老三,你别胡来!
要是坏了张副官的事,咱们都没好果子吃!”
两人吵了起来,互相推搡着,车厢里乱作一团。
趁着混乱,我推开车门,跌跌撞撞地跳了下去,手臂被路边的石子擦破,可我一点也不敢停,朝着附近小院子跑去。
我本以为张启明会带我离开北平,现在才知道,我不过是他的弃子。
院子里的灯还亮着,窗户纸上映着两个影子,我推开门,却听见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。
是张启明,还有一个说着生硬中文的日本人。
“苏婉卿的气运很灵验,上次我就是靠她,才拿到了城西的军火库钥匙。”
张启明的声音带着谄媚,和以前对我说话的温柔判若两人,
“您放心,她一直以为当年救她的人是我对我言听计从,等她替嫁给顾凛,咱们就能借顾家的地盘,把军火运进北平城,到时候。”
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,浑身像被泼了一盆冰水,从头顶凉到脚底。
我靠在门框上,手里的银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,滚到墙角。
当年我还是个乞儿,快饿死的时候,确实有人给了我一块带缺口的银元,可那个人根本不是张启明!
他不过是捡了个便宜,编造了一场救命之恩,骗了我三年!
我想起这三年来,我为他显露胭脂痕,帮他借气运。
甚至在他和别的女人暧昧时,还安慰自己他只是逢场作戏,现在想来,我真是蠢得可怜。
屋里的谈话还在继续,日本人的笑声刺耳,张启明的附和更让我作呕。
我悄无声息地退出去,沿着墙根走,夜风吹在脸上,像刀子一样疼,刮得我眼泪直流。
手腕内侧的胭脂痕早已褪去,只留下一片麻木的冷,娘临终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:
“卿卿,若是有人骗了你的真心,借了你的气运,你恨意够深,那气运就会反噬,他会尝到你受过的所有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