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一到,月光透过灵室的窗棂,洒在地上,形成斑驳的影子。
我悄悄溜出灵室,走廊里静悄悄的,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。
顾凛已经在回廊等我,他换了件黑色的短衫,掩住胸口的伤口,手里拿着一把手枪,枪身闪着冷光。
他看见我,朝我招了招手,声音很轻,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:
“跟我来,西侧门有我的人接应,出了门,就能暂时安全了。”
我们贴着回廊的柱子走,深秋的风裹着寒意,吹得我衣角翻飞,也吹乱了顾凛的头发。
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俊朗,眼神坚定,和张启明那种带着算计的目光完全不同。
我想起去年中秋,张启明带我去逛庙会,给我买了一串糖葫芦,说,
“婉卿,以后每年中秋,我都陪你逛庙会。”
当时我以为那是承诺,现在才知道,他不过是想让我开心,好让我心甘情愿地显露胭脂痕,借走我的气运。
刚走到回廊尽头,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还有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来,照亮了我们的身影:
“站住!你们是谁?
竟敢闯顾家老宅!”
是管家带着人!
他们手里拿着木棍和刀,气势汹汹地冲过来。
顾凛把我推到柱子后,压低声音说:“躲好,别出来!
我引开他们!”
他举着手枪,朝着追来的人开枪,“砰”的一声,枪声打破了夜的寂静,
子弹擦着我的耳边飞过,我吓得捂住嘴,不敢出声,只能看着顾凛的背影。
顾凛一边开枪,一边朝另一个方向退,想引开追兵。
可就在这时,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肩膀,血瞬间渗了出来,染红了黑色的短衫。
他踉跄了一下,却还是坚持着冲过来,塞给我一块玉佩。
玉佩是和田玉做的,上面刻着一只乌鸦,应该是他“寒鸦”身份的象征,还有一张写着“广和楼”的纸条:
“去广和楼找班主,报‘寒鸦’的名字,他是自己人,会帮你!
快走!别管我!”
“我不走!要走一起走!”
我抓住他的手,眼泪掉下来,他的手很暖,带着坚定的力量,和张启明那种冰冷的手完全不同。
张启明从来不会保护我,只会在需要我的时候靠近,不需要的时候就把我推开,可顾凛,却愿意为了我受伤。
“听话!”
他的眼神很坚定,手指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,“我引开他们,你去找救兵,咱们才能都活下来。
要是你出事,我怎么对得起当年给你的那半块银元?”
说完,他推开我,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,一边跑一边开枪,吸引追兵的注意力。
我攥着玉佩和纸条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,眼泪模糊了视线。
我知道,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,我要去找救兵,救他出来。
我沿着墙根,一路跑出顾家老宅,朝着广和楼的方向跑去。
凌晨的北平街头,空无一人,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,偶尔有几声狗吠,更显得夜的寂静。
跑了大概半个时辰,广和楼的招牌终于出现在眼前,木质的招牌上刻着广和楼三个大字,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。
我敲了敲门,一个伙计探出头,他穿着灰色的短衫,揉着眼睛:“谁啊?这么晚了,还来敲广和楼的门?”
“我找班主,我是‘寒鸦’介绍来的。”
我掏出顾凛给我的玉佩,递给伙计,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。
伙计看到玉佩,脸色一变,赶紧把我让进去:“姑娘快进来,外面冷。
班主还没睡,我这就去叫他。”
广和楼的后台还是我熟悉的样子,
没一会儿,班主走了过来,他穿着黑色的长衫,头发花白,脸上满是焦急:“姑娘,你是‘寒鸦’先生介绍来的?
寒鸦先生怎么了?他是不是出事了?”
“顾宅被围了,他中了枪,还在里面!”
我急得声音发抖,眼泪又掉了下来,“班主,您快想想办法,救救他吧!
他是抗日的英雄,不能就这么死了!”
班主皱起眉,沉思片刻,用力一拍桌子:“不行,得去救他!
广和楼的兄弟,没一个是孬种!”
他喊来戏班的伙计,有的拿锣锤,有的拿道具刀,还有几个会点拳脚的,都抄起了家伙。
“走!咱们去顾宅,救寒鸦先生!
要是连抗日的英雄都不救,咱们还算什么中国人!”
我看着班主和伙计们坚定的眼神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原来,在这乱世里,还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了正义挺身而出,不像张启明,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,出卖国家,利用别人的真心。
我摸着手腕内侧,那里有细微的红痕,不是情动的粉色,是对张启明恨意的红色。
娘说过,恨意越深,反噬越烈,我知道,张启明的好日子,快要到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