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府上下忙到月上中天,才用一箱金银和十匹云锦把巡城校尉打发走。
我实在没脸再留在那满是狐臊气的府邸,扯下头上的凤冠就往外走。
晚晴招呼着哥哥带来的人,提着我的嫁妆箱子紧随其后。
一路踩着满地狼藉的红绸,走出了沈府大门。
刚坐上回相府的马车,就听见车外传来细碎的议论声。
“听说了吗?沈家新媳妇在拜堂时被当场抓包,和沈公子的妹妹穿得跟狐狸精似的……”
“何止啊,我家小厮说,还搜出了不堪入目的画儿,上面画着新媳妇和沈公子……”
“啧啧,相府千金怎么这般不知检点?”
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,我猛地掀开车帘。
就见几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正围着一个说书先生,听得津津有味。
那先生手里摇着折扇,唾沫横飞地讲着“沈府婚变记”。
周围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,时不时发出一阵哄笑。
“这就奇了,”我心头一沉,刚吩咐晚晴去打听。
就见相府的家丁气喘吁吁地跑来,手里还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纸。
“小姐,您快看看,这是刚从街上揭下来的,现在满城都在传……”
我接过纸张,上面是用朱砂写的小字报上书赫然是:《澄清我与子瑜哥哥及嫂嫂的闺房秘事》。
落款处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狐狸,显然是苏怜的手笔。
小字报里洋洋洒洒写了千字,字里行间都在说我善妒成性,容不下孤苦无依的妹妹,还说我私下里与沈子瑜的堂弟有染。
更荒唐的是,文中竟详细描述了我与沈子瑜的卧房之事,连我贴身肚兜的花色都写得一清二楚。
“这……这是从哪来的?”我气得指尖发抖,纸张边缘被捏得皱成一团。
家丁哭丧着脸:“半个时辰前,街上突然冒出好多小童,见人就发这个。“
“现在茶楼酒肆都在传,说您……说您婚前不贞,还虐待沈家养女……”
话音未落,晚晴捧着一个木匣子跑回来,匣子里面装着十几张拓印的画。
画上是我与沈子瑜的卧房场景,虽然人脸模糊,但身形衣饰一看便知是我们。
更令人发指的是,每张画的角落都标注着日期,甚至还有几处写着“今日宜行房”的字样。
“小姐,这是从城西的画舫上搜来的。“
“听说苏怜姑娘下午带着这些画,在画舫上摆了个摊子,谁给她一块碎银子,就能看一眼……”
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这些私密之事,除了沈子瑜,谁还能知晓?
那些拓印画的原型,分明是去年七夕,他非要拉着我在卧房里画的工笔!
当时他说要留作纪念,我拗不过他,才勉强答应……
原来那时,他就已经在算计我了。
“小姐,您看那边!”
晚晴突然指向街角,只见一群百姓围着一面墙,墙上贴着一张更大的纸张,用鲜红的朱砂写着。
《狐狸精的自白:我与子瑜哥哥的爱恨情仇》。
凑近一看,果真是苏怜的笔迹。
她在字报里哭诉自己如何被我欺负,说我嫉妒她与沈子瑜的青梅竹马之情,故意在新婚夜刁难她。
还说我私下里与多位公子有染,那些拓印画就是证据。
字报末尾,她还“好心”提醒。
“姐姐掌管的胭脂铺用劣质花汁,涂了会烂脸。“
“这都是子瑜哥哥告诉我的,我本不想说,可实在不忍心百姓受害……”
周围的百姓看得义愤填膺,纷纷唾骂: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!相府千金竟这般恶毒!”
“沈家好心收养孤女,反倒被新媳妇欺负,这世道还有王法吗?”
“以后再也不去相府的胭脂铺了,免得烂脸!”
我死死攥着拳头,指甲深深嵌进肉里。
这些污蔑之词,每一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,直插我的心口。
这时,又有小厮匆匆赶来,递上一封密信。
信中说,相府的胭脂铺突然被人举报用毒花做原料,巡城司已经封了铺子。
议论纷纷中,甚至有人提议让沈子瑜来接管相府的产业。
“谁提议的?”我强压着怒火问道。
小厮嗫嚅道:“是……是何掌柜,他说沈公子为人正直,又懂商道,比小姐您更适合掌管铺子……”
我恍然大悟,原来如此。
沈子瑜之所以对苏怜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,甚至暗中相助,就是为了搞垮我,夺取相府的产业!
那些所谓的真心相爱,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骗局。他从一开始的目标,就是相府的财富。
正思忖间,街角突然传来一阵喧哗。
只见沈子瑜穿着一身素衣,跪在茶馆门口,对着围观的百姓连连叩首。
“都是我的错!是我没管好阿怜,让她胡言乱语,惊扰了大家,也委屈了念薇……”
他声泪俱下,额头磕得通红。
“念薇刚接管胭脂铺,正是忙的时候,却被我家的事绊住脚,都是我的罪过!”
“求大家不要再传那些谣言了,念薇是个好姑娘,一切都是我的错!要罚就罚我吧!”
这番“深情忏悔”,顿时博得了一片同情。
“沈公子真是个好人,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,还替新媳妇说话……”
“看来都是那个苏怜的错,沈公子也是受害者啊!”
“相府千金也太不懂事了,沈公子都这样了,她怎么不出来说句话?”
看着沈子瑜在众人面前演得声情并茂,我只觉得无比讽刺。
他这是算准了苏怜是孤女,又能装疯卖傻,就算闹出事来,也能以“癔症发作”为由脱罪。
而他自己,则扮演着深情款款、顾全大局的好丈夫,将所有脏水都泼到我身上。
百姓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龌龊,只凭着几张字报、几幅画,就认定了我是恶毒的妇人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气血。
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吗?未免太天真了。
“晚晴,”我转身对丫鬟说,“去把我梳妆盒里的那个紫檀木匣子拿来。”
那匣子里,装着沈子瑜与张掌柜的来往书信,还有他挪用胭脂铺公款的账本。
这些,都是我之前无意中发现的,本想给他留个体面,没想到他竟如此得寸进尺。
既然他不仁,就别怪我不义。
看着街上愈演愈烈的谣言,看着沈子瑜那张虚伪的脸,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我提着紫檀木匣子,径直走向那面贴满字报的墙。
周围的百姓见我过来,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,还有人朝我扔石子。
我充耳不闻,从匣子里拿出一叠纸,扬声道:“大家不是想知道真相吗?我现在就告诉你们!”
瞬间,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