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当天,我的夫君一口气纳了99房美妾。
为了折辱我,事后逼我给小妾们一个个擦洗。
但我仍记得年少时在梅树下,那时他捧着草环发誓。
“清欢,我会让你做全天下最风光的新嫁娘。”
可这么多年来,我只成了全京城人尽皆知的笑柄。
看着崖底翻涌的云雾,我反而解脱地笑了。
裴明远,这辈子下辈子,都别再见了。
我纵身跃下。
……
我踩着青砖台阶往正厅走去。
与裴明远成婚这么久,我对会看见什么心知肚明。
厅内的胭脂味呛得人发晕,裴明远正搂着新纳的侍妾许言柔正大光明地在软榻上调笑。
他的拇指指腹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缓缓摩挲着许言柔细腻的下颌线,一路滑至她敏感的颈侧。
那触感粗糙而滚烫,所过之处,激起许言柔一阵细微的战栗,雪白的肌肤瞬间染上淡淡的绯色。
“爷又取笑奴家了。”许言柔娇嗔着,身子却像没了骨头般,又往裴明远怀里软软地依偎了几分。
她甚至大胆地抬起手,用纤纤玉指,轻轻勾缠住裴明远腰间玉佩垂下的丝绦穗子。
一圈一圈地绕着,那动作带着无声的邀请和挑逗。
裴明远眼神更暗了。
他俯下身,灼热的呼吸喷薄在许言柔敏感的耳廓和颈窝。
惹得她发出一声细微的、如同幼猫般的嘤咛,“爷轻点……”
十数位姬妾环坐在旁,有人低头绞着帕子,有人对着铜镜补妆,眼底俱是遮掩不住的酸涩。
三姨娘眼尖瞧见我,尖酸嗤笑:“主母这是又要回外祖家?第几遭了?”
五姨娘嗑着瓜子慢悠悠接话:“莫不是还盼着老爷能像从前那样,追去庄子上把人哄回来?”
七姨娘掩着嘴娇笑:“听说老爷八岁就央着老夫人定下这门亲,及冠那年更是遍请京城显贵,大张旗鼓迎进这裴府。“
“如今倒好,不过是屋檐下赖着不走的瓦片罢了!当家主母做到这份上,倒不如寻根白绫――”
我攥紧藤箱的铜扣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裴明远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,懒洋洋开口。
“站住。柔娘说肩颈酸得厉害,你既擅长推拿,便过来伺候。”
满堂哗然。
九姨娘阴阳怪气道:“我就说,老爷哪里还把主母放在眼里!“
“当初若非她用迷香坏了老爷清誉,又怎会――”
许言柔倚在裴明远怀中,伸出一截藕臂,腕间金铃叮当作响:“有劳姐姐了。”
我盯着她腕上那只描金缠枝莲纹的镯子,那是去年我生辰时央着裴明远给我买的。
镯子上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泛着刺目的光,与许言柔腕间莹润的肌肤相映,像是一记无声的嘲讽。
我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,抬脚跨过满地碎言,朝软榻走去。
喉头泛起苦涩,终是屈膝跪坐在软垫上,指尖触到她肩骨时,往事如潮水涌来。
十二岁那年,我在国公府的梅树下初见裴明远,他咳得面色发白,冷汗浸透了月白中衣。
我日日揣着从太医院偷学的方子,混进府中为他煎药。
后来求着父亲请来江南名医,在药庐守了整整两年,才摸索出根治他寒症的法子。
那时他总笑着说要娶我做全天下最风光的新妇,如今却连个眼神都吝啬给我。
推拿到风池穴时,许言柔突然尖叫一声,猛地甩开我的手。
我踉跄着跌坐在地,后脑重重磕在矮几上。
“姐姐好狠的心!”她扑进裴明远怀中,眼尾泛红,“不过说几句玩笑话,便下这般狠手!”
裴明远捏起她肩头,瞥见那处并未发红的肌肤,却仍是冷下脸。
“沈清欢,你当真容不下旁人!还不跪下认错!”
我尚未起身,忽听得鹦鹉笼子“哗啦”倒地。
那只唤作青梧的绿羽鹦鹉扑棱着翅膀冲出来,落在我肩头,用喙轻啄我发颤的指尖。
柔娘带来的狸奴却突然跳上来狠狠咬住我的手腕。
剧痛袭来,我下意识去摸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护身符。
此刻却在狸奴啃咬下撕得粉碎。
我抄起案上茶盏砸向狸奴,却听得许言柔哭喊:“我的心肝!”
慌忙收力的瞬间,茶盏擦着她发髻飞过,在青砖上碎成几片。
许言柔却如遭雷击,瘫倒在地抚着肚子哀泣:“好痛...老爷,孩子怕是保不住了...”
裴明远赤红着眼将她抱起,路过我时,神色冷淡,“若伤了我的骨血,你拿命来偿!”
我蜷缩在满地狼藉中,看着青梧用翅膀轻轻拍打我的手背,听着裴府众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。
腕间鲜血渗进地砖缝隙,恍惚间又回到七年前那场大火。
国公府后院浓烟蔽日,裴夫人抓着我母亲的头发嘶喊:“你这贱妇,竟与我夫君...”
后来裴老爷葬身火海,裴夫人悬梁自尽。
而我母亲也在三日之后,带着满身伤痕和未尽的牵挂,永远闭上了眼。
自那以后,我便知道,这世上再无人会为我掉一滴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