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，夹杂着重物摔倒在地的闷响。

“沈清欢！停下――”

我转身时，裴明远正跌跌撞撞地冲过来，玄色锦袍沾满泥浆，发冠不知何时已掉落。

他大口喘着粗气，胸口剧烈起伏，眼中布满血丝，不知是急的还是连夜奔波所致。

“你又要寻死！”

他嘶吼着，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。

“这些年你投湖、撞墙，哪次不为了我，现在又来这套？”

我望着他，恍惚间又看到那个在梅树下咳得脸色苍白的少年。

那时的他，总是温柔地对我笑。

可眼前这个男人，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。

“明远，你看。”

我轻声说，“你着急的时候，还是会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玉佩。“

“就像小时候，你害怕打雷时会紧紧攥着我的手。”

他的手僵在半空，猛地放下，冷笑一声：“少自作多情！”

“我不过是不想让你死在裴府，脏了我家的地！”

“柔娘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在这里出生，怎能让你这不祥之人坏了风水！”

“而且，你母亲的罪孽还没偿清，你凭什么一死了之？你的命是我的，我说让你活，你就得活！”

我摇摇头，苦笑：“明远，债是还不完的。这些年，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，再也承受不住了。”

他踉跄着向前一步，声音突然软下来。

“别胡说！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伤，等你好了，我们……我们一切都重新开始。”

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，给他镀上一层金色，却掩不住他眼底的恐惧与绝望。

这场景，竟与我们定亲那日如此相似。

那时的他，也是这样目光灼灼地看着我，说要与我白首不相离。

“明远，有些裂痕一旦出现，就再也无法修复了。“

“再留下去，我怕连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都会被恨淹没。”

“这个府邸，承载了太多痛苦。”

“你带着柔娘和孩子换一个住处吧，去一个没有这些恩怨的地方，好好生活。”

他的眼眶泛红，声音发颤。

“我不许！沈清欢，你给我回来！你母亲的骨灰我一直留着，只要你下来，我立刻带你去见她！”

我深深地看着他，语气平静：“明远，你说谎时，总会不自觉地咬下唇。这么多年了，还是没改。”

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伸手想要抓住我：“不要――”

我转身面向悬崖，感受着山风拂过脸颊。

远处，晚霞染红了半边天，如同当年我们在姻缘树下系灯时的漫天烟火。

“明远，对不起，也谢谢你。”

我轻声说，“只是，这次我真的要走了。”

张开双臂，迎着最后的夕阳，我纵身跃下。

恍惚间，我仿佛听见青梧清脆的啼鸣，感受到母亲温暖的怀抱。

娘……我好想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