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后,裴明远都守在裴府,闭门谢客,只留一个小厮每日去药庐抓药。
唯有许言柔不甘心失宠,挺着七个月的肚子,强行闯了进来。
她身着艳红嫁衣,脂粉气混着麝香扑面而来,一把拽过裴明远的手按在隆起的小腹上。
“老爷,您摸摸,咱们的孩儿在动呢……您忘了当初说要让他做裴家嫡子?何苦守着个活死人……”
裴明远盯着她腕间那只描金缠枝莲纹镯子――正是沈清欢亲手绣帕换来的生辰礼。
他忽然想起那日佛堂里,鲜血染红镯子的模样,眼底瞬间翻涌着杀意。
“孽种也配姓裴?”
他五指收紧,掐住许言柔的脖颈。
“当年你伪造通奸信,纵火烧了国公府,又用迷香栽赃清欢……”
许言柔面色青紫,拼命捶打他的胸膛:“你……你疯了!这不是我做的……”
“你只是想找个人给你替罪而已!”
“你才是折磨她最深的人!”
裴明远冷笑,猛地将她甩向屏风。
“哗啦”一声脆响中,他抽出腰间佩剑,剑尖抵住许言柔咽喉。
“那你就这样以为吧。”
剑光闪过,点点鲜血溅上当年沈清欢亲手绘制的屏风。
许言柔发出凄厉尖叫,却被裴明远反手点住哑穴。
“去,给沈夫人的衣冠冢跪着,什么时候把血债还清了,什么时候起来。”
待下人将瘫软的许言柔拖走,裴明远又恢复成温柔模样。
他为沈清欢掖好被角,指尖抚过她消瘦的脸颊。
“清欢,我把仇人都打发了,以后再没人能欺负你。”
此后四季,裴府高墙内花开又谢。
春日里,他推着她的软榻漫步梅林,将新摘的梅花簪在她鬓边。
盛夏时,把冰镇酸梅汤喂进她毫无知觉的唇间,絮叨着“莫要贪凉”。
深秋中,抱着她坐在秋千架上,任红叶落满肩头。
寒冬里,守着暖炉为她诵读年少时写的情诗,呵出的白气在烛火中明明灭灭。
除夕那晚,裴明远命人在府中挂满千盏红灯笼。
当第一声爆竹炸响时,他将沈清欢拥入怀中,轻声说:“清欢,该看烟花了。”
烟花腾空而起,在夜空中勾勒出他们初见时的梅树、定情时的姻缘灯、还有那场毁了一切的大火。
最后一簇烟火绽放时,怀中的人忽然轻颤了一下。
裴明远僵住呼吸,低头看见她唇角漾开一抹极浅的笑意。
指尖探向鼻息时,才惊觉她已没了气息。
“清欢……”他紧紧抱住逐渐冰冷的躯体,声音里带着笑,“你果然在等新年。”
子时的钟声响起,裴府突然燃起冲天大火。
火焰吞噬雕梁画栋时,有人恍惚看见,浓烟中相拥的两人正乘着漫天星火远去。
后来坊间流传,裴家主母去世后,裴明远一把火烧了裴府,带着夫人的遗体远走江南。
也有人说,除夕夜那场大火里,根本没人逃出来。
但无论传闻如何,每年上元节,白马寺的姻缘树下总会出现一对玉佩。
半块刻着“明”,半块刻着“欢”,在月光下紧紧相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