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扑过去,在他倒地前接住他。
他身体很沉,温度高得吓人。
那枚黑针擦过的伤口周围,乌黑色正快速蔓延。
“毒!是蚀骨黑魇!”
陈燚惊骇道,立刻出手连点云轩手臂几处大穴,试图延缓毒素蔓延,但那黑色丝毫未停。
“没用的……”丹堂长老迅速查看后,脸色发白,
“这毒太烈,已侵入心脉!除非……除非立刻用极品炉鼎的心头血为引,配合九转还魂丹,或可一试!”
“但取心头血极其凶险,稍有不慎,献血者必死无疑!”
周围瞬间死寂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。极品炉鼎灵体,这里只有我一个。
我看着云轩紧闭的双眼,他嘴唇泛紫,呼吸微弱下去。
刚才推开我时的那一下,用尽了他最后的气力。
楚洵的咒骂,苏婉子的哭泣,刘长老的狞笑……
那些肮脏的画面在我眼前闪过。
最后定格在他捂住我的嘴,在我手心写“哭”字时的冷静。
他将令牌塞给我时的决绝,他推开我挡毒时的毫不犹豫。
他从未把我当成炉鼎,当成工具。
心头血?必死无疑?
我几乎没有思考。
“取我的血。”
我抬起头,声音异常平静,对丹堂长老说,“现在,立刻。”
陈燚猛地看我:“温姑娘!你可想清楚!这非同儿戏!”
“我想得很清楚。”
我打断他,轻轻将云轩放平,自己跪坐在他身侧,
“没有他,我早就死在禁地,或者比死更不堪。动手。”
丹堂长老深吸一口气,不再多言。
他取出一柄薄如蝉翼的玉刀和一个玉碗,神色凝重:
“姑娘,忍住痛,绝不能昏厥,需你自行逼出心头精血滴入碗中,我才能入药。”
我点头,扯开胸前早已破烂的衣襟,露出心口皮肤。
那朵莲花灵纹因为我的情绪波动和灵力汇聚,正微微发亮。
玉刀刺入的瞬间,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猛地攥紧了我的心脏。
我眼前一黑,喉头涌上腥甜。
我死死咬住牙,指甲抠进地面,强迫自己保持清醒。
疼。
比楚洵抽取我灵力时疼百倍千倍。
但我没停下。
我凝聚所有意志,引导着体内那点微末的修为,逼向心尖。
一滴。
两滴。
璀璨如同红宝石、蕴含着奇异生命力的血珠,从伤口挤出,滴落在玉碗中。
每滴落一滴,我的力气就抽离一分,身体就冰冷一分。
周围鸦雀无声,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。
够了三滴,丹堂长老立刻将血液混入一枚丹药,喂入云轩口中。
几乎同时,我心口的莲花灵纹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红光,将我和云轩彻底笼罩。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气流从我们相连的心口处爆发开来,疯狂涌入他体内,也反哺回我一丝。
我看到他伤口处的乌黑色迅速褪去,脸色恢复红润,呼吸变得平稳有力。
而我,耗尽了所有。
世界在我眼前旋转、变暗、最终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冰冷黑暗。
……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我感觉到一丝暖意。
眼皮重得像坠了铅,我费力地睁开一条缝。
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洞府顶壁,但不是我和楚洵那个。
这里更简朴,灵气却更充沛。
我微微动了一下,浑身像被碾过一样疼,尤其是心口。
“别动。”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我偏过头。
云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正看着我。
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袍,脸色还有些苍白,但眼神清亮,腰间的伤似乎也已无碍。
他……没事了。
我心里一松。
“感觉如何?”他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“死不了。”我声音干涩,想撑起身子,却没什么力气。
他伸手扶了我一把,在我背后垫了个软枕。
他的手指碰到我的肩膀,很快又收回。
“为什么那么做?”
他看着我,目光深沉,“丹堂长老应该告诉过你取心头血的危险。”
我靠在枕头上,微微喘了口气。
为什么?需要理由吗?
“你救我,”我抬眼看他,实话实说,“我救你。公平。”
他沉默地看着我,看了很久。
洞府里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。
然后,他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,开口:“很多年前,山门外练功场角落,那个快冻僵的小女孩……”
我猛地一震,看向他。
他眼神变得有些悠远,继续道:“我给了她半块下品灵石,对她说‘坚持下去’。”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这件事……他怎么会……
“那半块灵石,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回我脸上,清晰无比地说,“是我给的。不是楚洵。”
我瞳孔骤然收缩,呼吸停滞。
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“我早年游历,见过太多灵根不佳却苦苦挣扎的孩子,偶尔会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的东西。”
他语气平静,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,“那日我只是随手为之。后来认出你,是因为你眼里的倔强,和当年一模一样。”
他早就认出我了?
所以他知道楚洵冒领了那份恩情?
他知道我为何对楚洵死心塌地?
五年。
整整五年。
我看着他那张俊美却淡漠的脸,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。
原来……原来从一开始,我就报错了恩,信错了人。
真正给我那点温暖,让我撑过寒冬的人,一直是他。
巨大的荒谬感和迟来的委屈瞬间淹没了我。
眼眶又酸又胀,视线迅速模糊,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。
他伸出手,指腹有些粗糙,却动作轻柔地擦过我的脸颊,拭去那些泪水。
“别哭。”他说,声音比刚才温和了许多,“都过去了。”
他看着我,眼神专注而认真:“以后,不会再有人将你当作炉鼎,当作可以随意舍弃的祭品。”
“我保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