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指腹擦过我的脸颊,有点糙,动作却很轻。
那句“别哭”还悬在空气里,带着一种我不熟悉的温和。
我愣愣地看着他,眼泪还是止不住,但已经不是因为委屈或荒谬。
是一种……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,堵在心口,又酸又胀。
他收回手,站起身。“你伤势未愈,还需静养。”
他走到桌边,倒了一杯水,递给我。
我接过杯子,水温正好。
我小口喝着,眼睛还粘在他身上。
他站得不远不近,身形挺拔,恢复了宗主该有的气度,但看我的眼神,和看别人不一样。
少了些冰冷,多了点……我说不好。
“楚洵和苏婉儿,”
我放下杯子,声音还有些哑,“他们……”
“按宗规,废去修为,剔骨鞭三百,逐出宗门,永世不得再入。”
云轩语气平淡,像在说一件寻常公事,“刘长老及其党羽,一并处置了。”
剔骨鞭三百……
那是极重的刑罚,活着比死了难受。
逐出宗门,更是断绝了所有仙途。
我心里没有什么快意,只觉得空了一块。
那块地方,曾经被楚洵和虚假的温暖填满,后来被恨意塞满,现在,也该清空了。
“哦。”我应了一声,低下头,看着自己交叠的手。
手指因为虚弱,微微发抖。
一只手伸过来,覆在我的手上。掌心温暖,干燥,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。
我抬头。
云轩不知何时又坐回了床边。
“从今日起,无人再可轻贱于你。”
他看着我的眼睛,说得极慢,极清晰,“温晗,不再是任何人的炉鼎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
“你若愿意,可入我门下,为我亲传弟子。或……留在主峰,协助处理宗务。随你心意。”
亲传弟子?宗务?
这些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位置。
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,那里面映出我苍白却不再卑微的影子。
我摇了摇头。
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。
“我不做你的弟子。”
我说,声音不大,却坚定。师徒名分,像另一道枷锁。我不要。
我也不想只协助处理宗务。
我反手,轻轻回握住他的手。
他的手指修长,我能感觉到他指节微微一顿。
“云轩,”
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,心脏跳得有点快,但我没有避开他的视线,“你之前说,以后由你守护。”
他看着我,没说话,眼神深了些。
“我不需要人时时护着。”
我吸了口气,继续说,“那条仙路,你说共探。还作数吗?”
洞府里安静了一瞬。
他唇角很轻微地弯了一下,是一个极淡却真实的弧度。
“作数。”
他答道,手掌收紧,将我的手完全包裹在他的掌心之中。
那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,暖得我几乎又想掉眼泪。
“好。”我点头,也用力回握他的手。
这就够了。
恩怨已清,前路在脚下。
不再是谁的附庸,谁的祭品,谁的炉鼎。
只是温晗。
和一个愿意与我同行的人。
窗外有光透进来,落在床前,明亮却不刺眼。
我知道,外面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。
而里面,有些东西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