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侯府的马车里,车身随着青石板路的颠簸微微摇晃。
指尖无意识地擦过方才在宫宴上被酒液濡湿的袖口,那冰冷的触感尚未完全散去。脑中那自称“复仇系统”的存在沉寂着。
但我能感觉到它冰冷的“注视”,时刻评估着周遭的一切。
马车并未驶回侯府,而是在宫门处被一名面生的太监拦下。
他尖细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:“陛下御书房召见。”
我垂眸,掩去眼底一丝讥诮。
该来的,终究来了。
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。
皇帝背对着我,负手立于窗前,明黄的袍服在烛光下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我没有开口,只是依礼静静跪在冰冷的地面上,等待。
良久,他才缓缓转身,目光落在我身上,深沉得不见底。
没有立刻的雷霆之怒,反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“顾弦月,”他开口,声音听不出喜怒,“你今日,让朕很失望。”
我维持着跪姿,头微低:“臣女鲁莽,请陛下责罚。”
“责罚?”皇帝轻笑一声,踱步到我面前,阴影将我笼罩,
“朕若真要责罚,你以为你此刻还能跪在这里?镇北侯王爷远在边关,劳苦功高,朕总要顾念几分旧情。”
他话锋陡然一转,语气骤冷:“可朕的颜面,皇家的颜面,又该置于何地?”
压力如同实质,沉甸甸压在我的脊背上。我没有答话,深知此刻任何辩解都是火上浇油。
皇帝俯身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冰冷的威胁:
“朕可以念你年少无知,饶你此次大不敬之罪。但太子妃之位,乃国本所系,岂容儿戏?这桩婚事,你必须应下。”
我猛地抬头,撞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。
那里面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帝王不容忤逆的意志。
几乎在同一时刻,脑海中的系统音冰冷地炸开:“警告!检测到强烈杀意!”
心脏骤然紧缩。
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确认。
果然,他早已动了杀心。
顺从他,嫁入东宫,不过是换一种更“体面”的死法;
拒绝他,此刻便可能血溅御书房,甚至累及远在边关的哥哥。
他见我不语,以为威慑奏效,语气稍缓,却更显冷酷:
“当然,你若实在不愿……朔漠蛮夷之地,他们的世子不是正巧来求娶一位公主么?朕,可以成全你。”
两条路。
一条是看似荣华实则万丈深渊的死路。
另一条是放逐蛮荒、生死未卜的绝路。
电光石火间,前世冷宫的凄冷与毒酒的灼痛交错闪过。
不,我绝不能重蹈覆辙。
离京,我必须离京!
朔漠……纵然是龙潭虎穴,也比这吃人的皇宫多一线生机!更何况,那朔漠世子谢浮光……
系统适时地提供了冰冷的信息流:
“朔漠世子谢浮光,非嫡出,于朔漠国内地位不稳,急于寻求外部助力。”
思绪瞬间清明。
就在皇帝目光越来越冷,耐心即将耗尽之际。
我再次深深叩首,声音清晰却透着一股认命般的平静:
“陛下息怒。今日之事,确是臣女之过。臣女愿以此戴罪之身,远嫁朔漠。”
“以公主之名,为大胤换边境安宁,也为陛下分忧解难。”
我刻意将“为国家”“为陛下”说得重了些。
皇帝明显一怔,眼底掠过一丝讶异,随即是深思。
他审视着我,似乎在判断我这突如其来的顺从是真是假。
杀意缓缓收敛,但警惕未消。
最终,他直起身,恢复了帝王高高在上的淡漠:“你能如此想,甚好。总算还懂些为国尽忠的道理。”
他走回书案后,提起朱笔,“既如此,朕便下旨,册封你为乐平公主,不日启程,前往朔漠和亲。”
朱笔落下,旨意成定。
我低下头:“谢陛下恩典。”
退出御书房时,初夏的夜风拂面,带来一丝凉意,吹散了些许那令人作呕的龙涎香气。
我一步步走下汉白玉台阶,背脊挺直。
脑中系统音再次响起:“离京任务进度过半”
我轻轻握了握袖中的手。指甲嵌入掌心,带来细微的刺痛。
很好。
死局暂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