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城一役，叛军血流成河，朔漠太子的头颅被悬挂在城门示众三日。

谢浮光以铁血手腕迅速清洗了国内所有残余的反抗势力。

朔漠可汗在震怒与惊惧中，不得不将大半兵权实质性地交予这个他一度忌惮的次子。

我在军中的威望也因守城之功达到顶峰，“乐平夫人”的名号在朔漠边境已能止小儿夜啼。

权力更迭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。

一个深夜，林伯的人终于穿过重重封锁，将一份来自京城天牢最深处的“礼物”，送到了我的案头。

那并非书信，而是一小块染着暗沉血渍的囚衣布料，上面用不知是血还是炭灰，潦草地写着几行扭曲的字迹：

“姐…救我…太子…灭口…他知道…所有事…黑石谷…密信…都是他…”

字迹断断续续，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绝望。

是顾弦烟。

看来天牢的岁月和太子的“特殊关照”，终于让这位好妹妹尝尽了苦头。

以至于不惜向我这不共戴天的仇敌乞怜，只求一线生机。

或者说，只求拖着太子一起下地狱。

我捏着那布条，指尖冰凉。

黑石谷的截杀，京城流言的密信……果然都是裴钰的手笔。

顾弦烟此刻提供的，不过是最后的印证和更详细的线索。

“太子……灭口……”我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
裴钰啊裴钰，你还是这般狠毒又愚蠢。

一旦觉得掌控不住，便迫不及待地要清除所有隐患，哪怕是自己曾经的爪牙。

我将布条收起，起身去找谢浮光。

他正在书房研究一幅巨大的朔漠与大胤边境舆图，烛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。

我将那块染血的布条放在舆图上，推到他面前。

“时机到了。”

我开门见山。

谢浮光拿起布条，快速扫过，目光一凝，随即看向我，眼中锐光闪动：

“你想做什么？”

“清君侧，讨公道。”我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

“裴钰无德，构陷忠良，甚至不惜与你那好兄长勾结。此等储君，岂堪为国本？我欲借殿下之力，率兵回京，肃清朝纲。”

谢浮光沉默地看着我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
他知道我想要的绝不只是“肃清朝纲”。

“我能得到什么？”

他问得直接。

盟友之间，无需虚伪。

“事成之后，”我指向舆图上朔漠与大胤接壤的大片区域，

“边境三城五年赋税，尽归朔漠。开通五处官方互市，朔漠商队在大胤境内享最优待遇。”

“此外，我以摄政长公主之名，承诺朔漠与大胤十年内，边境不起烽烟。”

这些都是他急需的。

财富，稳定的贸易通道，以及巩固他在朔漠国内地位所需的和平时间。

谢浮光眼底掠过一丝精光，显然对我的提议极为心动。

但他仍有顾虑：“你以何名义出兵？朔漠大军踏入大胤国境，便是侵略。”

“清君侧，非侵略。”

我早已想好说辞，“我只带部分朔漠精锐，以及自愿追随的镇北侯旧部。对外便称是‘义师’。更何况……”

我顿了顿，声音更冷：

“京城之内，并非铁板一块。皇帝年老昏聩，太子失德已久，朝中早有怨言。”

“镇北侯旧部遍布京畿卫戍，他们的家人皆在京城，太子以此为人质相胁。”

“若我能救出他们的家人，许以重利前程，你说，他们会为谁而战？”

谢浮光凝视我良久，终于缓缓点头：

“好。我给你三万精锐骑兵。但记住你的承诺。”

“一言为定。”

计划紧锣密鼓地展开。

我通过林伯，将“太子欲清洗镇北侯旧部”以及“即将解救他们家人”的消息，秘密传递给京中那些被牵制的将领。

同时，谢浮光的声明再次传遍大胤边境。朔漠兴兵，只为助乐平公主清君侧，惩办元凶。

绝不伤及大胤百姓与国土，事毕即退。

大军开拔前夜，我独自登上白城最高的望楼。

夜风猎猎，吹动我的衣袍。

远方是漆黑一片的大胤国土，那里有我的仇人，有我家族沉冤待雪的血泪。

三万朔漠铁骑，加上沿途不断汇入的镇北侯旧部，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。

我们打出“清君侧，讨公道”的旗帜，一路并不扰民，只快速朝着京城方向推进。

朝廷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快，也更疯狂。

皇帝连发数道圣旨，斥我为“国贼”，命沿途州县全力阻截。

同时，京畿卫戍部队被紧急调集，重重布防于京城之外。

最关键的是，一道恶毒的旨意传出。

将所有已知的镇北侯旧部家眷囚禁于西郊大营，若旧部敢倒戈，即刻处决！

消息传来时，我们已突破最后一道防线，兵临京畿。

遥望远处那座巍峨巨城的轮廓，以及城外连营数十里、严阵以待的京畿卫戍大军，气氛瞬间凝重。

“夫人…这…”其格看着我都城的方向，面露难色。

许多来自镇北侯旧部的将领也神色惶然，家人性命悬于一线，这仗还怎么打？

谢浮光也看向我，目光深沉，等待我的应对。

若军心因此溃散，此战必败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策马来到阵前，目光扫过那些面露焦虑的将士，声音用内力送出，清晰传遍全军：

“你们的家人，亦是吾之家人！太子无道，以妇孺为质，天理难容！”

“我顾弦月在此立誓，攻城之时，若有一人损伤，我顾弦月愿以命相抵！”

声音斩钉截铁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
同时，林伯早已安排好的、来自京内的密信也适时送到几位主要旧部将领手中。

证实了营救计划已在执行。

骚动的军心稍稍稳定。

我继续道：“京城就在眼前！昏君奸臣就在那城墙之后！”

“他们构陷忠良，毒杀功臣，祸乱朝纲，今日更是行此卑劣手段！吾等仗义而来，清君侧，正朝纲，天必佑之！”

“清君侧！正朝纲！”谢浮光适时振臂高呼。

“清君侧！正朝纲！”朔漠骑兵随之怒吼。

“救家人！雪冤屈！”镇北侯旧部眼底燃起怒火与希望，纷纷响应！

吼声震天动地，方才的迟疑一扫而空，士气不降反升！

我拔出长剑，直指远处巍峨的京城城墙，厉声道：

“众将士听令！”

“攻城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