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场的灯光总是过于刺眼。
我松了松领带,将半杯威士忌推远。
生意场上的老狐狸们还在高谈阔论,话题从股市波动转到最近拍卖会上那幅天价油画。
我漫不经心地应和着,目光却落在角落那个女孩身上。
她穿着黑色连衣裙,在陪酒女中显得格格不入。
别人都在卖弄风情,她却安静得像幅水墨画。
当客人将手搭上她肩膀时,她微微侧身避开,动作轻得几乎不易察觉。
"那是新来的?"我问助理。
助理顺着我的视线看去:"顾卿,十七岁,听说家里欠了高利贷。"
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淤青。
当某个暴发户把整瓶酒怼到她面前时,她仰头喝光的姿态让我想起楚婕第一次喝香槟的样子。同样的倔强,只是楚婕眼里盛着星光,而这个女孩眼里只有深不见底的黑。
"叫她过来。"
当她站在我面前时,我才发现她右眼角有颗泪痣。楚婕的是在左边。
"会喝酒吗?"我问。
她抿了抿嘴唇:"能喝一点。"
我推过去三杯龙舌兰。
她喝第一杯时皱了皱眉,第二杯时指尖发颤,第三杯喝完,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,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。
"明天晚上七点,帝豪酒店。"我递过名片,"穿白色。"
她盯着烫金名片看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她要拒绝。
最后她把它放进包里,动作很轻,像是怕弄脏了似的。
那晚我做了个梦。梦里楚婕穿着校服站在樱花树下,转身却变成了那个叫顾卿的女孩。
醒来时我盯着天花板抽了半包烟,把这种反常归咎于酒精。
顾卿比我想象的更有用。
她总能在我眼神示意前就接过酒杯,在客户提到敏感话题时适时打断。
三个月下来,她替我挡掉的酒足以灌满游泳池,却从没提过加薪。
"傅总。"有天她突然开口,"下次见王董前,能让我看看项目书吗?"
我挑眉:"怎么?"
"他太太上个月买了梵克雅宝的项链。"她声音很轻,"我注意到他今天戴了同系列袖扣。"
第二天我让助理准备了珠宝目录。
当王太太惊喜地发现限量款胸针时,王董爽快签下了合同。
我开始习惯在车上多备一件外套,因为她总在回程时睡着。
有次她靠着车窗,发丝垂落在安全带上的样子莫名让人烦躁。
等红灯时我伸手想拨开,却在碰到前收了回来。
这种反常持续到某天酒局结束,某个不长眼的家伙搂着她的腰说"开个价"。
我砸碎了酒瓶,玻璃碴溅到她高跟鞋上时,她才第一次主动抓住我手腕。
"不值得。"她说。
我盯着她手指上的薄茧,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楚婕会有的手。
楚婕弹钢琴的手指永远光洁如玉,而眼前这双手,掌心有细小的伤痕。
看到顾卿吻戏照片时,我正在开季度会议。
制片人谄媚地解释这只是小成本电影里的客串,我的钢笔却在合同上划出长长一道。
当晚她来别墅时,我故意让管家放凉了汤。
"以后别接亲密戏。"我切着牛排,刀尖在瓷盘上刮出刺耳声响。
她放下筷子:"片酬能还清欠款。"
我摔了酒杯,红酒溅到她裙摆上,像一滩血。
她安静地等咆哮结束,然后蹲下来一片片捡玻璃。
"知道了。"她说,"明天就去推掉。"
后来我在监控里看见她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管理。
她对着虚空微笑,鞠躬,最后把脸埋进掌心。
那天我取消了所有行程,在地下酒窖喝到凌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