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拉着温晨,头也不回地走出那栋令人窒息的房子。
我们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暂时安顿下来。
简陋的房间,但至少干净,而且安全。
我把温晨扶到床边坐下,他低着头。
看着自己裹着干净纱布但依旧疼痛钻心的双手,肩膀微微塌着。
“晨晨,”我蹲在他面前,声音放得很低,
“光靠愤怒没用。我们要把真相挖出来,摆在所有人面前。”
他抬起头,眼圈还是红的。
“姐,我知道。”
他吸了吸鼻子,“我不能白废了这双手。”
“你仔细回想,”我引导他,
“出事那天,每一个细节,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不要漏掉。”
温晨闭上眼,眉头紧锁,努力从恐惧和痛苦的记忆碎片里搜寻。
“那天……我本来想去便利店买点喝的。在店里……碰到了柳念念。”
他顿了顿,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,
“她很奇怪,主动过来跟我说话,靠得很近……我觉得不舒服,想走,她拉着我的胳膊不放。”
他睁开眼,看向我:
“我用力挣脱了,赶紧跑出便利店。当时心里很乱,没多想。”
“但现在想起来……我跑出去没多久,就感觉有人跟着我。两个男的,穿着黑衣服……然后,就在那个巷子口……”
他的声音哽住了,呼吸急促起来。
我握住他的肩膀,用力按了按,传递一点力量给他。
“便利店。哪个便利店?你还记得路吗?”
“记得,”他肯定地点头,
“就在小区南门对面,那家‘好运来’。”
“好。”我站起身,
“你在这里休息,锁好门,谁敲也别开。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姐!”他猛地喊住我,眼神里带着担忧,
“你小心点……顾衍尘他们……”
“放心。”我打断他,语气平静却坚定,
“你姐这十年,不是白过的。”
小区南门对面的“好运来”便利店还亮着灯。
我推门进去,风铃叮当作响。
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,正靠在收银台后看手机。
我直接走到柜台前。“老板,打听个事。”
他抬起头,看到我,眼神闪烁了一下,似乎有些意外,又有点紧张。
“要买什么?”
“我不买东西。我想问一下,大概半个月前,下午的时候,你店里的监控还能调吗?”
我盯着他的眼睛,“有个高个子年轻人,可能和一个女人有过拉扯。”
老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,手下意识地搓着。
“监控?呃……我们监控坏了有些日子了,什么都没拍到。”
他的目光游移,不敢看我。
“老板,”我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压低,但带着压力,
“我知道监控没坏。我也知道有人威胁过你。但我只要那段录像,拷贝一份就走,不会给你惹麻烦。我保证你的安全。”
他额头上渗出汗珠,眼神挣扎。
“小姐,你别为难我……我真的……顾总那边我得罪不起……”
“顾衍尘的手伸不了那么长。”
我打断他,语气斩钉截铁,
“你怕他,就不怕真相大白之后,你成为包庇犯的同伙吗?”
“那个年轻人是我弟弟,他的手被人故意废了,现在躺在小旅馆里生不如死。那点威胁,比一个人的一辈子还重要?”
老板被我逼问得脸色发白,嘴唇哆嗦着。
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店,又看了看我的眼神,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。
最后,他像是下定了决心,重重叹了口气。
“你……你等等。”
他声音发颤,弯腰在柜台底下摸索了一阵,拿出一个老旧的U盘,动作飞快地插进电脑主机。
屏幕闪烁,他点开几个文件夹,拖动进度条。
“只有这一段……不是很全,角度也有点偏……”,他一边操作一边紧张地解释,
“当时他们主要在门口……只能拍到一点……顾总的人来删过一次,这是我之前……之前偷偷留的一份备份……”
很快,他拔下U盘,塞到我手里,像扔烫手山芋一样。
“你快走!千万别跟人说是我给的!”
“谢谢。”
我将U盘握紧,转身离开。
身后是老板如释重负的叹息。
回到旅馆,温晨立刻迎上来。
我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。
视频画面确实不完整,角度也偏。
但能清晰看到便利店门口,柳念念主动靠近温晨,伸手抓住他的胳膊。
温晨明显在向后挣脱,表情抗拒。
虽然听不到声音,但谁主动谁抗拒,一目了然。
温晨死死盯着屏幕,呼吸变得粗重,拳头攥紧,纱布又渗出血丝。
“还不够。”我说,
“这只能证明她纠缠你,还不能直接证明是她指使人下的手。我们需要更多。”
我想起一个人。
以前在顾家帮佣多年的张姨,是个老实人,后来听说辞职回老家了。
我动用了点旧关系网,很快查到了她老家的地址和电话。
电话拨过去,响了很久才接通。
我表明身份,直接询问她是否知道柳念念的事以及温晨出事的情况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,然后传来张姨压低的声音,带着恐惧和犹豫:
“温晨……温晨小姐?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?我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,我早就辞职了……”
“张姨,”我放缓语气,
“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。我弟弟温晨,手被人废了,现在背着骚扰犯的罪名。”
“我知道你以前在顾家,可能看到过、听到过什么。求你,帮帮他,他这辈子不能就这么毁了。”
又是长久的沉默,我只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。
她声音带着哭腔:“温晨小姐……晨晨那孩子……真是造孽啊……”
“柳小姐……她怀孕前,就经常有个穿西装的男人来找她,不是顾先生。”
“有一次我送茶进去,听到一点……听到她跟那个男人说‘等孩子生下来,顾衍尘的钱就都是我们的’……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还有……晨晨出事那天下午,”
张姨的声音抖得厉害,
“我……我听到柳小姐在阳台打电话,声音压得很低,但我还是听见了……”
“她说……她说‘把他的手废了,省得以后碍事’……我当时吓坏了,没敢声张,没过两天就找借口辞职跑了……”
“温晨小姐,我对不起晨晨……”
“张姨,你愿意把这些话录下来,作为证词吗?”
我问,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。
“……我……我愿意。”她哽咽着说,
“我不能让晨晨那孩子就这么被毁了……我知道在哪,我明天就去镇上找个律师事务所,录下来,按手印!”
挂断电话,我看向温晨。
他把张姨的话听得一清二楚,眼眶通红。
“姐……”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沙哑,
“有了这些……我们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就能……”
“对。”我看着他,斩钉截铁,
“这只是开始。我们一定能让他们付出代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