琥珀扶着我才跨进我院子的门,笑声就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。
我院子里站满了生面孔的内侍,几个眼熟的箱笼被胡乱地扔在廊下。
正屋里,苏清月正拿着我妆台上那支赤金簪子,对着光比划,嘴角噙着笑。
“你们干什么!”琥珀尖叫一声就要冲上去。
苏清月闻声转过头,看到我,脸上的笑意更深了,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。
“谢姐姐回来了?”
她放下簪子,慢悠悠地走过来。
“殿下怕姐姐今日宴上动了气,心里不痛快。
特意让我来瞧瞧,顺便……帮姐姐收拾收拾。”
“收拾什么?”我盯着她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。
“姐姐日后身份不同了,住的地方自然也要换换。”
她环视了一下,“有些用不着的旧物,妹妹我就替姐姐处理了,免得睹物思人,徒增伤感。”
她说完,眼神示意了一下。
旁边两个内侍立刻上前,动手就要去搬我母亲留下的那个紫檀木书匣。
那里面,放着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两样东西。
她当年任翰林院掌院女史时的青铜官印,还有几卷她亲笔写下的、关于漕运改制的札记手稿。
官印是她的荣耀,手稿是她的心血。
“住手!”我一步跨过去,用身体挡在书匣前,“谁准你们动我的东西?”
“姐姐这是做什么?”
苏清月挑眉,“殿下说了,这东宫里的一草一木,都是他的。
我如今替他打理内务,怎么动不得?”
“这是我的私物,与东宫无关!”
“私物?”苏清月嗤笑一声,伸手就想推开我,“姐姐莫非忘了,你整个人都是殿下的,哪来的私物?”
我猛地打开她的手。
她脸上那副假笑终于挂不住了。
“谢云辞!你别给脸不要脸!
殿下念旧情,给你个良娣的名分已是天大的恩典!
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初那个谢家大小姐吗?”
“我是什么身份,用不着你来提醒。”我死死护着书匣,“但这东西,你今天休想碰!”
“由不得你!”苏清月对那几个内侍厉声道,“还愣着干什么?把匣子给我拿过来!”
内侍们围了上来。
混乱中,书匣被扯开了一条缝。
那方用锦缎包裹的青铜官印滑落出来,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空气瞬间凝滞。
苏清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。
她弯腰捡起那方官印,拿在手里掂了掂。
“哟,这就是谢夫人当年的官印啊?可惜了,一代才女,生了个女儿却连殿试都没参加,这官印,留着也是浪费。”
她说着,竟要把官印往自己袖子里揣。
“放下!”我声音嘶哑,扑过去想抢回来。
却被两个内侍死死按住肩膀。
我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母亲的官印拿走。
“苏清月!你还给我!那是我娘的东西!”
“你娘的东西?”
她把玩着官印,凑近我,压低声音,语气恶毒,“现在是我的了。”
就在这时,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:“怎么回事?吵吵闹闹的!”
是萧景恒。
他大概是听说这边动静太大,赶了过来。
他皱着眉,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和被内侍押着的我。
苏清月立刻变了一副面孔,眼眶一红,委委屈屈地跑到他身边,举起那方官印:
“恒哥哥,我不过是想帮谢姐姐收拾一下,谁知她还要动手打我……你看,这印差点都摔坏了。”
萧景恒的目光扫过那方官印,又落在我身上。
带着明显的不耐烦:“云辞,你又闹什么?
一方旧印而已,清月喜欢,给她把玩几日又如何?”
旧印而已?把玩几日?
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:“萧景恒,这是我母亲留在世上最后的念想。
你让她,拿去把玩?”
他语气软了点,但依旧是偏袒:“好了,一件死物罢了。
你若是喜欢,日后孤再为你寻更好的。”
他转头对苏清月说,“喜欢就拿着吧。我们走。”
苏清月得意地瞥了我一眼,将官印紧紧攥在手心,跟着萧景恒走了。
那些内侍也松开了我,鱼贯而出。
琥珀哭着跑过来扶我:“小姐……”
我推开她,踉跄着走到书匣前。
匣子已经被撬开,里面母亲那几卷手稿散落出来,幸好还在。
我颤抖着手,一卷一卷地捡起来,紧紧抱在怀里。
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,怀里是母亲未竟的梦想。
眼泪终于忍不住,大颗大颗地砸在手稿泛黄的纸页上,晕开一片墨迹。
萧景恒,苏清月。
你们夺走的,我会让你们加倍奉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