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步声由远及近，踩在碎石上，发出规律的声响。

我睁开眼，没动。

来人身着青白相间的宗门核心弟子服，身形挺拔，面容端正。

只是此刻眉头微蹙，带着一丝惯常的不耐。

大师兄，方凌风。

他停在离我三丈远的地方，似乎不愿再靠近这阴风核心。

目光落在我身上，带着审视，还有毫不掩饰的失望。

“虞皎。”

他开口，声音平稳，却自带一股训诫的意味，“寒寂崖面壁三日，你可曾知错？”

我缓缓抬起头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
前世，这个时候我虚弱不堪，只会反复嘶哑地辩解“我没有”，换来他更深的厌恶和更长的禁闭期。

“知错？”我重复了一遍，声音因为干渴而沙哑，但很清晰。

方凌风眉头皱得更紧：“残害同门，构陷从心师妹，证据确凿。

师尊念在往日情分，只罚你在此思过，已是宽宥。

你莫要再执迷不悟。”

“证据？”我扯了扯嘴角，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，带来一阵刺痛，

“大师兄指的是叶师妹身上的几处无关紧要的擦伤，还是她几句语焉不详的哭诉？”

方凌风脸色一沉：“虞皎！事到如今，你还要狡辩？

从心师妹心地善良，岂会诬陷于你！”

“心地善良……”我低声重复。

视线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他身上那根连接着我的、不断汲取气运的线。

那线此刻似乎更亮了些。

“所以，她善良，我就活该被夺走一切，被废掉修为，在这里等死？”

“无人要你等死！”方凌风语气加重，

“只要你诚心认错，向从心师妹道歉，宗门自会给你改过的机会。”

“道歉？”我忽然笑了，笑声在阴风中显得有些瘆人。

我撑着身后的岩石，慢慢站了起来。

身体很虚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但我站直了，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
“我为何要道歉？该道歉的人，不是我。”

方凌风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，他印象中的虞皎，要么倔强沉默，要么激动辩白，从未如此……冷静，甚至带着一种让他不适的压迫感。

“虞皎，你……”

我打断他，语气平静却斩钉截铁：“大师兄，请你转告师尊。”

我顿了顿，一字一句道：“弟子虞皎，愿于七日后的‘入门庆典’上，与叶枝媚师妹当众对质，澄清所有误会。”

方凌风瞳孔微缩，脸上闪过错愕。

我没给他插话的机会，继续说了下去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：

“若弟子无法自证清白，甘愿受十倍责罚，永禁寒寂崖，魂飞魄散，亦无怨言！”

话音落下，四周只剩下阴风的呜咽。

方凌风彻底愣住了，他看着我，像是不认识我一样。

公开对质？

永禁寒寂崖？

这虞皎是疯了，还是破罐子破摔？

就在他张口，准备斥责我胡闹之时，他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
一道冰冷、威严，不容置疑的神念，如同细针，直接刺入他的识海。

只有一个字。

“可。”

方凌风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
是师尊！师尊竟然同意了？

他猛地抬头看向我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困惑。

他想不通，师尊为何会同意这种近乎儿戏的、将宗门颜面置于险地的提议？

更想不通，眼前的虞皎，为何如此笃定？

我迎着他的目光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，但眼神锐利如刀。

我知道他听到了什么。

清瑾……果然在看着。

方凌风喉结滚动了一下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，那眼神复杂难辨。

他什么也没再说，猛地转身，步伐比来时快了许多，带着一肚子的惊疑和混乱，迅速消失在寒寂崖的入口处。

看着他有些仓促的背影，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，身体晃了一下，靠住冰冷的岩石。

成了。

主动出击，将暗处的算计搬到明处。

叶枝媚，你不是擅长伪装，擅长引导舆论吗？

那我就给你一个最大的舞台，在所有新弟子和宾客面前。

看你的“万人迷系统”，还能不能护住你！

我将主动权，握回了自己手里。

远处，独月峰顶的洞府内。

清瑾真人缓缓收回神识，周身灵气微不可查地波动了一瞬。

他面前虚空仿佛残留着方才寒寂崖那一幕。

那个倔强站立，提出惊天赌约的身影。

他闭上眼，眼底深处翻涌的痛悔与寂寥被强行压下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。

她终于……开始走上他预设的，也是唯一可能破局的道路了。

这份决绝，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，更烈。

他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了一下。

风暴将至。

他必须为她，扫清更多障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