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凤鸣阁出来,天色已近黄昏。
方恬和赵璇还心有余悸,我们三人匆匆往城门方向走。
“糟了!”方恬突然指着城楼,
“你们看!时辰快到了!”
我抬头,果然看见守城兵士正在缓缓推动沉重的城门。
若是被关在城外,麻烦就大了。
“快走!”我拉起裙摆,加快脚步。
刚跑出几步,一辆玄色马车无声地停在我们身侧。
车帘掀开,露出历砚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。
“叶小姐。”他声音依旧平淡,
“城门将闭,不如上车,送你们一程。”
我脚步一顿,看向他。
他目光沉静,与在乐坊时并无二致。
赵璇轻轻拉我衣袖,低声道:“书禾,这……不合礼数吧?”
方恬却已经眼睛发亮,小声嘀咕:“是靖国公世子的车驾哎……”
我略一思索。
错过时辰确实麻烦,更重要的是……这是个机会。
“那就叨扰世子了。”我屈膝行了一礼,没再犹豫,扶着车夫放下的脚凳上了马车。
方恬和赵璇对视一眼,也跟了上来。
马车内部宽敞,陈设简洁却处处透着精致。
我们三人坐在一侧,历砚时独自坐在对面。
车内一片安静,只听得见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。
历砚时并未看我们,目光落在虚处,似在沉思。
我悄悄打量他。
近距离看,他眉眼更为清晰,鼻梁高挺,唇线抿得有些紧。
确实生得极好,身份也足够尊贵。
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,目光转了过来。
我立刻垂下眼,做出几分不安的模样,手指绞着衣带。
“今日多谢世子解围。”我轻声说。
“举手之劳。”他回道。
又是一阵沉默。
马车微微颠簸了一下,我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他那边倾斜。
他几乎是立刻伸手扶住了我的手臂。
那只手温热,有力。
在他碰到我的瞬间,我清楚地看到他眼神微变。
那不是厌恶,也不是寻常的关切,而是一种……更深的东西,像是某种被触动的确认。
他非但没有立刻收回手,指尖反而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瞬。
我心脏猛地一跳。
原书里写过,历砚时体质特殊,唯对命定之女能有情动反应。
他此刻的表现……
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。
他是不是……把我当成了那个人?
当成了苏怜儿?
这个猜测让我后背瞬间沁出冷汗,却又伴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。
历砚时终于松开了手,坐直身体,语气听不出波澜:“冒犯了。”
“无妨。”我低下头,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。
马车在叶府侧门停下。
我们下了车,再次道谢。
历砚时看着我们进了门,才吩咐车夫离开。
回到自己的小院,我屏退了丫鬟,独自坐在窗边,心绪难平。
历砚时的反应太不寻常。
如果他真的因为某种原因,误认为我是那夜与他……的人,那这就是我绝处逢生的机会!
苏怜儿靠着肚子里的孩子,最终能翻身。
那我呢?
如果我抢在她前面,坐实了这个身份……
风险极大。
一旦被拆穿,恐怕死得比原主还惨。
可若是不搏这一把,等苏怜儿肚子大起来,或者等历砚时找到真正的“那个人”,我还是死路一条。
赌,还是不赌?
我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。
几乎没有犹豫。
赌!
必须赌!
第二天午后,我正在房里心神不宁地摆弄一个香囊,丫鬟进来通报:“小姐,靖国公府送来帖子,世子爷邀您去城外的云深苑品茶。”
来了!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狂跳的心,尽量平静地说:“知道了。
替我回话,准时赴约。”
云深苑坐落在西山脚下,景致清幽。
我被侍女引到一处临水的敞轩,历砚时已经等在那里。
他今日穿了一身墨蓝色常服,少了几分昨日的冷肃,多了些许闲适。
侍女奉上茶点后便悄然退下,敞轩内只剩下我们二人。
茶香袅袅。
他并未寒暄,沉默片刻,抬眸看我,目光深沉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“叶小姐,”他开口,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,
“那夜……上元夜,在云深苑……”
他顿住了,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。
我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,强自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,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。
他见我没有立刻否认,眼神骤然亮了一下。
那里面翻涌着确认、庆幸,还有一种……如释重负。
“那夜……是你,对吗?”
他向前倾身,靠得更近了些,语气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急切和笃定,
“那方绣着兰草的帕子……”
就是现在!
我猛地低下头,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。
不是因为羞涩,而是因为极度紧张和孤注一掷的决绝。
我用尽全身力气,从喉咙里挤出一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音节:“是。”
他周身紧绷的气息瞬间松了下来。
他甚至轻轻吁出了一口气,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“果然是你。”他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和确定,
“我找了你很久。”
他看着我,目光专注而灼热:“那夜……是我唐突。
但我历砚时并非不负责任之人。
你既……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郑重:“我会禀明父母,三书六礼,迎你入府。”
成了!
巨大的狂喜和更深的惶恐同时攫住了我。
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,才没有失态。
我抬起头,眼中适时地泛起水光,带着几分“恰到好处”的羞怯和依赖,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全凭世子做主。”